2021-01期●青少年绿洲●

爷爷,您是“最可爱的人”

作者:马薇薇


202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70年来我们始终铭记着那场令人难以忘怀的战争。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激昂雄浑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国时,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爷爷的音容笑貌和他在朝鲜战场上的故事。
  我的爷爷叫马文明,生前历任泰兴县粮食局副局长兼米厂厂长、油厂支部书记、泰兴轴承厂党总支书记兼厂长。爷爷1927年3月出生于河北省吴桥县上村乡马庄村。15岁那年由于家道中落,不得不辍学去天津投靠亲友,当了一名铜匠铺学徒,后被迫到国民党部队的枪械所当修理工。其间,受到部队里的中共地下党员的影响,萌发了进步思想。1946年底,在实为中共地下党员的师长带领下,参加起义,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从此真正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后来该起义部队经整合,编入山东野战军,后又编入华东野战军部队序列。1947年,爷爷参加了著名的孟良崮战役,因作战勇猛,于1948年10月在二纵四师十一团火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爷爷又相继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外围作战、舟山群岛剿匪战、登步岛攻击战等战役。
  1950年9月,美国悍然发动了侵朝战争。正参加浙江舟山剿匪战的爷爷积极报名,作为第三野战军21军先遣部队的一员首批入朝作战。
  爷爷刚入朝时,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换装,仅穿着在南方作战时单薄的棉袄、胶鞋。为了跟敌人争时间抢速度,战士们背负几十斤的枪械,在摄氏零下三四十度的冰天雪地里行军赶路、杀敌作战。在武器装备上,敌我悬殊巨大,敌人吃的是牛肉罐头,志愿军战士吃的是“炒面就雪”;敌人睡在温暖的睡袋里,志愿军战士则是就地卧雪。常常天亮一睁眼,有的战友就已被严寒冻僵,成了一具具冰雕,而他们牺牲时仍然保持着握枪瞄准的姿势,那悲怆的情景是我们永远无法想象的。我不禁想起作家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里写道:“小战士兴奋地说,‘就拿吃雪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我想,彼时的爷爷和他的战友们也一定是怀着这样坚定而美好的愿景,才能承受和抵抗这些超越身体极限的考验的吧!
  在金城反击战中,爷爷担任连指导员,率领连队坚守阵地三昼夜,与敌人进行殊死战斗。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敌机轰炸,一连打退敌人的数次进攻。炮火中,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爷爷强忍悲痛,咬牙还击!枪管打红了就扔手榴弹!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战友们不畏强敌、前仆后继、拼死战斗!那时只有一个信念:决不能让敌人上来,决不能让阵地失守!一个连100多号人,最后仅剩下三个:我爷爷、通信员(广东人)张亚理、排长(镇江人)杨文龙。在弹尽粮绝的危急关头,接应部队及时赶到,顶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就在战斗即将胜利之际,敌机的一颗炸弹在爷爷不远处爆炸,顿时他满脸是血,一下子昏厥过去。先前连队里那两位幸存的战友一边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背起爷爷赶往军医处。简单包扎处理后,医生发现一枚弹片击穿鼻梁,另一枚弹片则已进入小脑,伤势严重需要尽快进行手术,而当时的朝鲜战场不具备这样的手术条件。医生当即请示上级领导,部队决定将爷爷送回祖国,在辽宁丹东后方医院进行紧急手术。当时麻药极其紧缺,爷爷说很多战友比他伤势更严重,要把麻药留给更需要的战友。他叫人拿来烈酒一饮而尽,并嘱咐医生做无麻手术。医生们流着眼泪下不了手,爷爷却说:“没事儿,俺扛得住!”就这样,他忍着剧痛,汗水浸湿了衣服,愣是把手术台的床单抓破了也没喊一声疼。最终,医生顺利取出了爷爷鼻梁里的弹片。他幸运地活了下来,而脑部的小弹片则因技术条件所限无法取出,从此就成为了爷爷身体里的一部分,伴随他几十年直到生命终结。
  不久,伤愈后的爷爷重返朝鲜战场。读过六年私塾的爷爷经部队挑选转为炮兵,任重炮兵团正连职作战参谋,专司苏联援助的喀秋莎火箭炮。他在苏联专家的培训下,经过刻苦学习理论知识和实际操练,迅速掌握了作战要领和技术。从此,爷爷带领他的战友们用火炮痛击敌人,支援前线部队,助力我军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爷爷曾自豪地说:“美国鬼子就怕咱的喀秋莎,听到咱们的炮声就吓得屁滚尿流!”
  1954年,爷爷圆满完成了抗美援朝出国作战任务,踏上了归国的征程,后来被选调南京军事学院进修学习。他1958年转业至地方,1983年离休,1998年因病去世。

这就是我的爷爷,一位普普通通的志愿军老战士,但也是一个“最可爱的人”。在他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经历了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曾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1次、四等功2次。但他从不炫耀,而是默默地将战争时所获得的荣誉勋章放在家中的旧皮箱里。他的这些故事,也都是父辈从他那两位生死战友当年来泰兴家中作客时的讲述中才得知的。爷爷虽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军人,但是每每看到战争时期的影片,尤其是抗美援朝战争片时,他就容易动情落泪,有时甚至泪如雨下。儿时的我很难理解,总觉得爷爷爱哭,长大后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他又想起那些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们。记得在他弥留之际,口中仍然喊着:“冲啊!杀啊!”我们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放不下的还是那段冲锋杀敌、激情燃烧的光辉岁月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