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期●青少年绿洲●

怀念恩师 终身难忘

作者:江正

1935年8月,我出生在黄海边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渔村,父亲靠捕鱼维持家庭生计。家里穷,我不能读书,每天听到河对岸小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就心里痒痒的,想读书……
  一天,我壮着胆说:“我要读书……”还没等我说完,性格暴躁的父亲“咣”地一拍桌子:“我们家几代人没念过书,不也过来了吗?明天起替我背篓子、取鱼!”那时我才8岁,但想读书识字的念头顽强地扎在心底。妈妈每次卖完鱼,给我一二分钱零花,我攒起来,买回笔墨纸砚和《柳公权》字帖临摹。不认识字,我就依葫芦画瓢,一画就是8年,墙上贴得满满的,贴完一茬换一茬……
  1951年暑假的一天,小学的左校长到我家买鱼。他走进屋,摘下老花镜一看:“啊,这么好的大仿字是谁写的?几年级啦?”妈妈不好意思地说:“校长啊,说来让你见笑呢!是我没上过学校的儿子写的。”左校长脱口而出:“明天到我学校报名,不收学杂、书本费……”
  第二天,我随母亲到了学校,左校长把我们母子俩领进四年级教室。一位女老师自我介绍说:“我叫唐桂香,是四年级班主任,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班的一名学生。”
  读书,是我多年来的梦想。左校长对我有个特殊的要求:早晨提前60分钟到校,晚上放学延长一个小时,要我在一年之内,完成四个年级的学习课程。父亲用墨水瓶给我做了一盏煤油灯,端在手上烫出了血泡。左校长见了,不声不响地用学校的废旧料,做了一盏四面是玻璃、能遮风挡雨的手提小马灯给我。
  我一头钻进了书里。四年级班里学风好,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互学互帮,期终考试结束,唐老师把学生成绩排名贴在“公布栏”里,同学们拥过去,只听一个同学大声嚷道:“江正,语文98分,大仿字全校第一;算术嘛,一根油条、两只大鸭蛋。”这时,校长室传来叫我的声音。我心跳加快,跑到办公室。左校长微笑着对我说:“我们认为你读书潜力很大,进步也很快,跳进五年级吧!你看呢?”我一听傻了眼,但想起左校长曾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觉得听老师的话,没有错路走……就这样,我跳到了五年级,一个学期过去了,学习成绩仍然名列前茅,一年后又顺利地学完了六年级课程。
  那时,射阳县河北乡镇归属滨海县,小学毕业生必须到滨海县考初中,要步行40多公里羊肠小道。眼看着考期临近,我却得了伤寒病,高烧多日,卧床不起。左校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父母也万分无奈,只好听天由命……
  临考前一天,左校长步行20多公里,跑到邻县合德镇的射阳县初级中学校长室,说明了来龙去脉。射阳初中的乐校长二话没说,让教导主任发给我一张准考证。左校长又连夜跑到我家,掏出射阳县初级中学准考证,对我说:“明天准时参加考试。”我坐在铺边,双手捧着这张准考证,顷刻间感觉好多了,自信地说:“没问题!”
  凌晨两时许,家里人用破被把我裹好,捆在手推的木制车上。左校长夫妻俩还不放心,3点钟也赶到渡口,把我送过了河。左校长拉着我父亲的手说:“慢慢推。9点钟考试,8点50分赶到考场就行。”师母又叮嘱我:“把你在家考试的习惯要用起来,审题时要耐心细致,做题时要先易后难……”这临阵赠言,情深意厚啊!
  当年父亲已是56岁了,推得满头大汗,准时把我送进了学校大门。上下午两场考试结束,回家路上,父亲轻声地问我:“儿啦,考得怎么样?”我如实说:“爸爸,语文、算术两张试卷上,都没有碰到我没学过的难题。”父亲听了,推起车子浑身来劲,天没黑就赶到家。两个姐姐急忙跑到学校向老师报告。左校长一听,高兴得哈哈大笑。
  1957年7月,我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三年初中学习。回家后,父母无奈地说:“儿啦,我们这个穷家,不管怎么说,再也无能为力供你读书了……”就在这时,左校长又伸出援助之手,找乡文教助理商定,争取了一个公办代课教师名额,让我当上了母校代课教师。第二年,我转正为公办教师,月薪26.5元。
  我任教五年级班主任,教了7年语文。我除一丝不苟地上好每节课外,还为学生们撰写了近百首儿歌,编排了形式多样的演唱、游戏等文艺节目,活跃了孩子们课外文化生活。我带领学校宣传队多次参加乡、县学生文艺演出并获奖。其中,我写的一首儿歌《敢教日月换新天》发表在《中国少年报》副刊上。由此,我与文学创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1964年,乡成立文化站,左校长积极推荐我,于是,我当上了千秋乡第一任文化站站长。五年勤奋耕耘,我把全乡群众文化开展得红红火火,成为全县群众文化先进典型。1969年12月底,我又被县文教局调任射阳县文化馆副馆长;21年后,又被调任县交通局工会主席,并实现了多年来的梦想,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退休至今,我已87岁,耳不聋、眼不花,仍笔耕不辍……

左校长亲手为我制作的那盏手提小马灯,把我这个穷孩子引上了读书之路,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成为一名党员和国家公务员。左校长的仁德之心,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融入了我的血液。我怀念恩师,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