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5至9月,浦东抗日武装多批南渡浙东,开展敌后抗战;1942年8月,三北(镇海、慈溪、余姚3县北部)游击司令部成立,1944年1月改编为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这支中共领导的抗日部队愈战愈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解放一江山岛等重大战役中屡立战功。
“这支部队有点红”
1941年4月,浙东沦陷,日军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原驻扎浙东的国民党军194师、暂编34师和宁波警察总队,在稍作抵抗后撤往后方。各种名目的游杂武装和土匪队伍趁乱蜂起,打着抗日的旗号割据一方,祸害百姓。此时,从浦东渡过来一支部队,以国民党“第三战区淞沪游击队五支队四大队”、“苏鲁战区淞沪游击队暂编第三纵队”的公开名义,在三北地区与日军真刀真枪地干,而对老百姓则秋毫无犯。很快,这支部队的好名声就传开了。
浙东素有光荣革命传统。全面抗战爆发后,为挽救民族危亡,浙东地区党组织迅速恢复,先后成立中共宁波临时特别支部、浙东临时特委、宁绍特委。1939年底,宁绍特委又分为绍属特委和宁属特委,不久改为特派员制,实行单线领导。三北地区沦陷后,地方党组织积极组织抗日武装。浦东部队的出现,引起了地方党组织的密切关注,对其进行暗中考察、试探、甄别。余姚党组织派遣陈裕康报名参军,加入“五支四大”,以了解这支部队的底细。
浦东部队的出现,同样引起了驻浙东的国民党第三战区淞沪游击队宗德指挥部司令薛天白的注意,他把“五支四大”招至麾下,赐予“淞沪游击队第三支队”番号,一为扩充实力,二为向上邀功。但同时又担心“这支部队有点红”,就派出一批国民党政工人员到部队中去跟踪调查。其中有一位是以教书为掩护、打入到其中的中共余姚地下党员钱忆群。
浦东部队南渡三北后,一边奋勇抗日,一边在积极地寻找当地党组织。“五支四大”领导人蔡群帆对于薛天白派国民党政工人员来部队调查的伎俩,略施几招便化解了。比如,他加大部队训练力度,长途奔袭、翻山越岭、趟河过溪、夜宿山岭等。几天下来,那些跟随的政工人员便受不住辛苦,纷纷溜之大吉。但有一位却始终紧跟部队,还四处找战士谈话,甚至到大队长兼政委蔡群帆的住处访问。这人正是钱忆群。钱忆群目睹了这支部队里的官兵团结平等、爱学习、唱抗日歌曲、买卖公平等,还发现许多人除了带枪还带笔,普通战士能讲出革命道理。蔡群帆也在暗中观察钱忆群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一天,他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切都无需用语言表达,“我们是同志”。
三北地区姚慈接壤。中共余姚特派员张光得到钱忆群的情报,前往“五支四大”,通过相互介绍和深入了解,建立了横向关系。同时,宁属特委王文祥也派地下党员戚铭渠、虞天石以国民党龙山区署名义,假借慰劳,前去观察“五支四大”的实情,不久也建立了横向关系。从此,宁绍地方党组织不断向部队输送干部,帮助部队开展民运、统战工作,而部队也选派干部帮助建立和巩固抗日地方武装,并携手开展抗日游击战争。1942年7、8月,中共浙东区党委、三北游击司令部建立,这支“有点红”的抗日武装汇入洪流,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郭静唐的感慨
1945年2月22日晨,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何克希司令员带领部队去上虞打一场解围战,司令部秘书长郭静唐跟去前线。
郭静唐,浙江周巷人,早年从事农民运动、盐民运动和左翼文化运动,抗战爆发后返乡参加抗日救亡工作,曾担任国民党浙江省政府参议,因坚持正义遭国民党顽固派猜疑,毅然投奔新四军,担任浙东游击纵队秘书长,还在浙东临时人民代表大会上当选为浙东临时参议会副议长。
此战的对手,是伪36师3个团约4000余人。该股伪军月初东窜上虞境内,意欲包围并夺取上虞县城,而此时的上虞城为国民党军田岫山部所占。为顾全浙东地区抗日大局、争取田岫山抗日、打击伪军、保护城中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毅然派部队救援、解围。何司令和刘亨云参谋长率五支队、警卫大队和三支队一部,从城北黄泥岗一线向伪军发起进攻。
何司令身经百战,郭静唐则是第一次上前线,想看看中共军队的指挥官是如何指挥作战的。郭静唐对作战并不外行,曾经在海北跟随国军指挥官一起到过前线,经常到离火线一二里的前线观战。何司令的脚步稳健而急促,一路谈笑风生。上虞城方向的炮声和枪声响起来了,密起来了。部队沿着靠山的小路向西北进军,越走,炮声枪声越近、越密。听到一声炮响,郭静唐不自觉地伏下身子,而何司令旁若无人,仍一路向前。
他们刚登上一个山头,山下就枪声大作。伪军大概发现山头上的新四军指挥官,就密集向山头射击,子弹从头顶飞过。郭静唐找了一块掩蔽地坐下来,何司令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过了不到十分钟,何司令说:“前面的山头,我们占领了!我们下去。”说完就大步流星往前赶。
郭静唐后来在一篇文章中写到当时的情景。“我的脑子里闪出‘身先士卒’这个成语,司令和参谋长真的上火线呀……我考虑了一下,没有再上去的必要了,就在一个大坟堡后面和七八个当向导的老百姓一起躲下来……伪军的火力一直封锁着坟堡路口。我问老百姓怕不怕,他们回答不怕,反而自信地说,前面有何司令呐……”大约20分钟后,封锁坟堡的伪军机枪哑火了。前方战士用被单抬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政治部保卫科的邱子华。
战斗结束,郭静唐走下山,看到何司令与许多战士在树下坐着,指挥打扫战场。老百姓拥挤在城头,观看被押着走过的一队队伪军俘虏。郭静唐看到何司令脸上并无胜利的喜悦,也许是邱子华的牺牲对他打击太大。在路边的百姓家吃过晚饭后,部队当夜赶回驻地。一路上,老百姓自动在各家屋檐下挂出青油灯,为凯旋的子弟兵照亮前路。郭静唐感慨:中共军事指挥员在战场上如此作为,老百姓对部队如此拥戴,太让我感动了。这样的指挥官和部队又有什么困难能挡得住他们呢?
战功累累
1954年夏,浙东前线三军总指挥张爱萍在确定解放一江山岛战役作战部队时,把目光投向于陆军第60师。他介绍说,这支部队的前身是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是一支很能打仗的部队。抗战期间,他们开辟了浙东抗日根据地。解放战争中,他们参加过宿北、鲁南、孟良崮、豫东、淮海、渡江、解放上海等重大战役。后又参加过抗美援朝,威名显赫、战功累累。
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和地方干部北撤时达15000余人,主力一旅在涟水整编为新四军1纵3旅7、8、9三个团共8500余人,历经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牺牲减员严重,虽多次补充,但从朝鲜战场回国时只剩不足2000人。《浙东游击纵队发展沿革简表》清晰地展现了这支部队的发展脉络,即:浙东游击纵队→新四军1纵3旅→山东野战军1纵3旅→华东野战军1纵3师→20军60师;三支队(金萧支队)→8团→179团,四支队(三北特务营、四明地方武装)→9团→180团,五支队(淞沪支队)→7团→178团。以下择要列举这些部队的显赫战绩:
孟良崮上血肉长城。1947年春,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山东解放区,企图消灭华东野战军,占领山东全境。我军采取持重待机方针,以运动战创造和捕捉战机。陈毅、粟裕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于5月打响孟良崮战役,华野9个纵队全部投入,1纵担任最关键的穿插、分割、阻挡、围歼国民党军74师张灵甫部的任务,其中1纵3师7、8团,承担分割、阻挡国民党援军65师重任;临时归1师指挥的9团和友军一起死守60多里宽的重要阵地,正面分割敌25师与74师的联系。5月14日凌晨,全线战斗打响,战况十分激烈。天马山阵地事关围歼张灵甫的关键要点,9团死守天马山三昼夜,阻击部队几乎伤亡殆尽。最后时刻,1师“独臂师长”廖政国把剩余战斗人员编队,誓与阵地共存亡,坚持到围歼任务完成。孟良崮战役的胜利,从根本上扭转了华东战局。
打过长江去。1949年4月21日,解放军开始渡江作战。此前,渡江部队分为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20军60师被编入东突击集团,于4月9日攻占大运河入江口要地三江营,后又攻占永安洲,拔除长江北岸敌桥头堡,为过江部队扫清了障碍。22日凌晨,178、179、180团渡长江在扬中登陆,直指丹阳,截断京沪铁路,沿金坛、溧阳、广德紧追逃敌;5月18日进抵松江、莘庄,参与解放上海之战。
露宿上海街头。1949年5月25日晚,60师178团挺进上海市区浙江北路苏州河南段,准备次日进入苏州河北作战,解放上海。当晚部队不入民宅、夜宿街头,从浙江路路口一直睡到西藏路路口,绵延500多米,被国内外媒体誉为“露宿街头的胜利之师”。
血战长津湖。1950年11月27日夜,长津湖战役打响,20军60师的任务是占据古土里以北,切断长津湖地区美军南逃之退路,并阻敌增援,相机歼灭古土里之敌。次日上午,北援美军进入178团防守区域,以飞机和坦克的火力连续压制我阵地,战斗惨烈,阵地几度易手。战至天黑,我确保阵地不失。当晚,180团趁夜色袭扰古土里之敌。29日上午,179团奉调加强178团阵地,敌连续四次进攻,都被击退。午后,美军“德赖斯代尔特遣队”以两个步兵连、两个坦克连,共160余辆汽车、900余人,在30多架飞机掩护下,突入179团阵地。我指战员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甚至身捆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1营副营长毛杏表、2连指导员丁国田英勇牺牲。当晚美军被团团围住,分割成几段,240余人投降,其中有美陆战一师中校、少校指挥官各一名。此战首创志愿军迫使美军一个建制部队投降的战例。12月7日至9日,180团2连奉命在门岘、1081高地阻击真兴里北援之敌,遭遇连续30多小时暴风雪,食物、弹药耗尽,一个个以战斗姿态冻死,全连无一幸存,成为著名的“冰雕连”英雄群像。
主攻一江山岛。一江山岛战役是我军首次三军联合作战,陆军参战的是20军60师。外围战从1953年6月开始,179团一个加强营攻下大、小鹿山后,又再战积谷岛。180团在公安部队的配合下,夺取东矶列岛三岛。1955年1月18日,我陆海空三军花两个小时,攻占一江山岛。178团担任登岛主攻,英勇夺取203高地,捣毁敌军指挥枢纽。180团攻占南一江160、180高地。战斗结束后,司令员张爱萍登岛,沿着178团5连登陆冲锋线路,艰难攀登到达山顶,感慨地说:“我们的战士真是了不起呀,简直是神兵天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