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将帅中,陈毅以“元帅兼诗人”(周恩来语)著称。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他在“持枪跃马”的余暇,“秉笔勤书”了700余首诗词。这些诗词充分体现了他作为一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斗争精神。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陈毅嫉恶如仇。他出身于一个较为富裕的官僚家庭,从小就对官府中的腐败黑暗非常厌恶。在法国勤工俭学期间,他又深深体味到“欧洲资本界是罪恶的渊薮”。在找到马克思主义真理之后,陈毅走上了职业革命家的道路。他的诗词记录了革命斗争的艰辛历程。
1934年10月,陈毅在第五次反“围剿”中身负重伤,后来留在苏区领导了近三年的游击战争。在那极其艰难的血雨腥风中,陈毅几度命悬一线。特别是1936年冬,他在梅岭被围20天之久,苦虑不得脱身,写下了气壮山河的“绝笔”—— 《梅岭三章》 。“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即使为革命而英勇牺牲,也要化为“鬼雄”,继续高举战旗,率领大军踏平阴间地府,这是何等彻底的斗争精神!
在革命斗争岁月中,陈毅几乎每战必有诗,留下了一首首浸染着硝烟和血迹的“战斗诗篇”。他用“铁军真是铁,一鼓下汀龙”( 《反攻下汀州龙岩》 )回击“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的悲观论调,用“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卫岗初战》 )赞颂新四军在江南干脆利落歼灭日军的处女战,用“淄博莱芜战血红,我军又猎泰山东”( 《莱芜战役》 )讴歌解放军在华东战场势如破竹的豪迈气概。革命斗争是残酷的,但是没有奋斗牺牲就不会翻身解放。1940年10月,新四军军部战地服务团上海籍女战士李珉牺牲时留下“革命流血不流泪”的遗言。陈毅深受感动,专门为她写了一首诗,赞颂她“碧血长江流不尽,一言九鼎重千秋”( 《记遗言》 )的献身精神,这其实也反映了陈毅本人坚定的革命意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陈毅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他诗词中的斗争精神,不仅体现在革命斗争,而且体现在统战斗争、外交斗争和党内斗争中。重庆谈判期间,革命文艺界围绕着毛泽东的 《沁园春·雪》 ,同国民党御用文人进行了一场特殊的统战斗争。陈毅以一个革命家的胆略,巧妙运用了唱和这种旧有艺术形式的特殊韵味,先后创作了 《沁园春·和咏雪词》 《沁园春·斥御用文人》 《沁园春·慰柳亚老》 三首诗词,打击了敌人的气焰,团结了广大民主人士。建国后,陈毅长期担任外交部长,他以诗词为武器,赞颂“挺且直”的青松、“树树立风雪”的红梅、“本性能耐寒,风霜耐其何”的秋菊,有力地反击国际上的反华逆流,展现了中国人民的骨气和志气。与此同时,他为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人民写下大量诗篇,赞颂共同抵御侵略者的战斗友谊。
陈毅在党内从不搞宗派,即使长期遭到不公正的对待,也绝不屈服。在苏区时期,他反对“王(明)博(古)”教条主义的错误路线。在抗日战争中,他反对饶漱石玩弄权术的“暗箱操作”。新中国成立后,他更是与林彪、“四人帮”等野心家、阴谋家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面对党内的不正之风,他当头棒喝“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与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 《感事怀古·手莫伸》 )。面对党内的骄傲情绪,他谆谆告诫“九牛一毛莫自夸,骄傲自满必翻车。历览古今多少事,成由谦逊败由奢”( 《感事怀古·手莫伸》 )。面对暂时的困难和挫折,他始终相信在党的坚强领导下,“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 《赠同志》 )。这些诗句,堪称针砭时弊、振聋发聩的金石之音!
“伸手摘红叶,我取红透底”
陈毅襟怀坦白,严于自省。他诗词中的斗争精神,是他崇高党性品格的生动写照。从战争年代起,他就养成“写诗以自励”的习惯,留下 《感怀》 《寄怀》 《感事书怀》 《六十三岁生日述怀》 等众多名篇。特别是 《六十三岁生日述怀》 中,他反思自己“有时左起来,性急不准停。便想几朝夕,革命大功成。谁知办不到,失败悔莫名。有时又犹豫,缓慢动摇频”。陈毅作为开国元帅、国家副总理这样的高级领导干部,能够进行如此深刻的自我剖析实属难能可贵。坚强党性来自于人民立场。他在诗中深切意识到“个人太渺小,党群才万能”,“我是一党员,更应献至诚”,并谆谆告诫子女“人民培养汝,报答立事功。祖国如有难,汝应作前锋”( 《示丹淮,并告昊苏、小鲁、小珊》 ),留下了情真意切、朴实无华的廉洁家风。
在陈毅心中,始终敬仰和缅怀“斗争结盟友,殉难慷慨同。人民柴市节,浩气贯长虹”的李大钊。在诗词的压卷之作 《题香山红叶》 中,陈毅充满深情地写道:“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革命亦如此,斗争见英雄……伸手摘红叶,我取红透底。浅红与灰红,弃之我不取。”这“红透底”的西山红叶,永不枯槁、永不褪色,象征着他对党的绝对忠诚和坚定的共产主义精神。1972年1月4日,弥留之际的陈毅留给妻子儿女的唯一遗言是“……一直向前……战胜敌人……”。此时,蒙在他心头的不白之冤尚未完全平反昭雪。司马迁在评价屈原时说:“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在历史的长河中,陈毅的诗词必将焕发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彩,些许的漩涡和逆流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