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期●缅怀篇●

历经艰险志弥坚

——记皖南事变中的新四军女兵施瑛

作者:汤进达


82年前,国民党反动派一手制造的皖南事变震惊中外。新四军广大指战员身陷重围、浴血奋战,用生命和鲜血在中国革命史上写下了英勇悲壮的一页。施瑛,这位崇明籍新四军女战士就是这次事变的亲历者和幸存者。

年轻的“老工运”

施瑛,又名施金宝,1919年5月出生于崇明向化镇六滧村。其父施章烈士是中共早期党员,参加过五卅运动、北伐战争、南昌起义、海陆丰起义、广州起义和抗日战争,母亲汤度郎也长期为党工作。在家中排行老大的施瑛,在父母的影响下,小小年纪就加入革命浪潮,开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革命生涯。
  1932年,年仅13岁的施瑛经人介绍到上海杨树浦的三新纱厂做童工,两年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少共”组织(青年共产国际的简称),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人运动。在三新纱厂,施瑛向姐妹们宣传革命道理,启发她们的阶级觉悟,周围团结了一大批积极分子。
  1936年6月,由于叛徒出卖,年仅17岁的施瑛被捕入狱。敌人看她还是个孩子,就让她看审讯室的各种刑具和观看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等折磨难友的场面来吓唬她。面对敌人的恐吓,施瑛表现得异常镇定,不论敌人怎么审问,都是一问三不知。敌人对她也无可奈何。施瑛被捕3个月后,地下党组织聘请上海妇女抗日救国会的著名律师史良,以证据不足、不满18岁不负刑事责任为由,将她保释了出来。
  出狱后,上海地下党组织将施瑛从沪东调到沪西,让她进日本人开办的丰田纱厂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工作。其间,施瑛积极参与组织了全市26家日商纱厂4.5万名工人同盟总罢工,迫使日方释放了被捕的工人,接受了工人代表提出的增加工资、不准无故开除工人、不得打骂工人等6项条件,取得了罢工的重大胜利。

皖南从军

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施瑛和其他几位地下党员、积极分子根据党组织安排,来到位于南京西路的一家难民收容所,在周克同志领导下开展抗日救亡和社会统战工作。次年6月,皖南新四军军部向中共江苏省委提出了从难民所输送一批青壮年干部和革命积极分子到新四军各部去充实力量的要求。施瑛找到周克,表达了要到皖南参加新四军的强烈愿望。周克考虑工作需要没有同意。同年8月中旬,江苏省委组织第二批青年赴皖南参加新四军时,施瑛再次力争,终于获准。
  8月底,施瑛和杨勤、陆秀琴、宗瑛等百余名青年,分头从十六铺码头登上了开往温州的轮船。到温州后,在新四军军部交通员丁公量的护送下,她们翻山越岭辗转一个多月,来到新四军设在安徽歙县的兵站——岩寺。经过短暂的休整后,12月28日,施瑛等抵达安徽泾县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第8中队驻地云岭中村。很快,施瑛和同伴们被分配到教导总队女生队学习。
  女生队也称女子8队,专门培训从全国各地来的女青年,毕业后从事新四军各部门的文书、会计、文化、卫生等工作。施瑛她们报到时为第二期,这个队约有200余人,分为3个排,施瑛被分配在2排。授课的教师都是很有政治理论素养和业务水平的薛暮桥、夏征农、罗琼、陶白、陈铁和李素文等同志。1939年8月,历时13个月的8队生活结束了,施瑛先被分配到教导总队打印室,不久又被调到教导总队俱乐部担任宣传干事。

失联遇险

1940年底,新四军做着北移前的各项准备。集中在军部服务团、教导总队、医院、印刷厂等部门的女兵,绝大部分已陆续转赴苏北。有一些女兵因为工作需要,留下来随大部队一起行动,共有100多人。其中就包括施瑛。
  1941年1月4日深夜,北风刺骨,天空飘着细雨雪花,施瑛和教导总队的战友们,踏着泥泞的山路向茂林镇进发。6日晚,北撤部队还未出茂林地界时,就遭到了国民党军7个师8万余人的包围伏击,震惊中外的晥南事变发生了。次日晨,国民党军144师和79师向新四军军部和第2支队发动了猛烈进攻,施瑛所在教导总队的女兵们大多没有佩枪,就拿起手榴弹参加了战斗。7日拂晓,她们到达离星潭很近的两山夹口处,又遭到敌40师的突然袭击,只好改道撤向高坦。当第2支队先头部队到达高坦时,敌军已占领前面山头展开阻击。在叶挺军长亲自指挥下,经过一天的战斗,我军终于打退了顽军的多次进攻,稳住了阵地。10日凌晨3点钟,部队突围至石井坑小村。
  13日下午4时左右,在2支队5团掩护下,军部和军直属队分两路向西北方向突围。枪林弹雨中,施瑛与原8队学员小吴在一起,相互搀扶着,艰难地攀山越岭。突围中,建制全部打乱,施瑛和小吴也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小吴由于年纪小,从未有过这么危险的经历,感到很害怕。施瑛安慰她道:“不要怕,枪响的地方肯定有我们的战友在那里和敌人战斗,只要往枪声激烈的地方冲,就一定会找到我们的部队。”当时为了轻装突围,她们身上除穿着的棉布军装外一无所有。施瑛和小吴忍受着寒冷与饥饿,坚持在茂林西北石井坑附近山里四处寻找部队。
  几天后,枪炮声逐渐沉寂下来,穷凶极恶的敌人开始了大搜山。他们不分白天黑夜,逐山逐村地进行搜索。一天晚上,施瑛拉着小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陡坡边。由于饥饿和疲劳,施瑛脚下突然一滑,跌落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瑛从昏迷中醒来,此时天已放亮,施瑛仔细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被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下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沟。好在陡坡上长了许多灌木,她攀着岩缝抓着树枝小心翼翼地退到了沟底。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没有伤到筋骨。这时施瑛在山脚下,小吴在山上,为了不暴露目标,她也不敢大声喊叫,就独自忍着伤痛摸索行走,4天后终于找了小吴,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起来。
  施瑛她们被困在山上,又累又饿又冷,只能靠寻觅野菜野果充饥。晚上,睡在山洞里,施瑛只能和小吴背靠背取暖,或在山洞里来回跑动御寒。白天她们装扮成乞丐,分头下山去讨饭和寻找部队,晚上再回到山上。有一天施瑛下山讨饭走到半山腰,正巧碰到皖南特委的地下交通员曹传忠。他得知施瑛的情况后,为了减小目标,就设法暂时把施瑛和小吴分开,隐蔽在山沟里,等待时机再想法转移出去。
  接下来,敌人又开始了疯狂的“清剿”和封锁,将靠山的民房烧个精光,强迫群众集中到敌人控制的较大的村庄内。施瑛又被迫上山隐蔽。

脱险归队

3月初,施瑛一路寻找部队,到了云岭以南约80公里的绩溪境内,感到一个人在大山里毫无目标地找部队风险很大,于是便在一家张姓老板饭店里边当帮工,伺机寻找部队。在张家为了不暴露身分,施瑛脱下棉军装,换上当地农家姑娘的衣服。由于张家没有多余的棉衣,只能换上张家女人的旧单衣。春寒料峭,施瑛冷得没法子,晚上就睡在灶口头,利用灶膛余热御寒。
  到了5月份,又有人介绍施瑛到当地的一家茶场去打工。一天晚上,正当施瑛和茶农们忙碌时,中共泾县县委领导的一支游击队路过茶场。火光下,游击队的负责人、泾县县委书记洪林发现了施瑛。此前,曹传忠曾帮助施瑛和小吴转移隐蔽在小山沟内,但当准备带她们转移到江北去时,由于国民党的严密封锁和山上环境恶劣,不得不经常转移,也没有找到部队。曹传忠遂将情况向洪林作了汇报。洪林知道施瑛等还在茂林东流山一带隐蔽,因此就带领游击队多次在云岭至石井坑等地寻找。洪林和施瑛当年同在教导总队学习,虽然不在一个队,但每逢联欢会文艺演出,能歌善舞的施瑛给学员们留下了深刻影响。所以洪林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施瑛。
  这时,洪林兴奋得一边大喊“施瑛,是你吗”,一边奔了过去。施瑛听到喊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戴新四军军帽、腰挎匣子枪的军人快步向她走来。“斑毛洪林,是斑毛洪林!”施瑛从洪林军帽前额露出的一小撮白发,也一眼认出了是“斑毛洪林”(“斑毛”是洪林的绰号)。在皖南一说起“斑毛洪林”,人人都知道他是共产党英雄、令敌人惧怕的游击队长。施瑛一见洪林,好像失散了多年的孩子找到了亲娘一样,扑在洪林怀里失声痛哭。

继续战斗在大江南北

三天后,洪林将施瑛送到了胡明(皖南特委副书记)所在的部队。当施瑛得知许多战友被俘、牺牲和下落不明时,流下了悲愤的泪水。胡明告诉她,上级正在以皖南事变中突围到无为的新四军部队,以及江北游击队和挺进团等为基础组建新四军第7师。他在征求施瑛去向时说:“现在7师正需要大量久经考验的骨干,能留在7师工作最好,如果想去苏北新四军军部归队,我可派人护送你去。”施瑛毫不犹豫地表示要留在7师为死难的战友报仇。
  从此,施瑛开始了新的战斗征程,先后任新四军第7师兵工厂修建所党支部书记、军区妇女队指导员、无为县妇女联合会党支部书记和指导员,直至抗战胜利。
  解放战争期间,施瑛先后任职于华东野战军后备兵团、炮兵师第13团;新中国成立后,随时任华东炮兵技术学校副主任(副校长)的丈夫闻杰从事军事人才教育培养工作,并任学校技术指导员、协理员等职。
  1958年,施瑛转业至安徽省工作,任安徽省机械研究所工会主席,以后历任安徽省化工厅、省重工业厅、省石油化学工业厅办公室副主任或顾问等职。她1982年9月离职休养,享受正厅(局)级待遇;2007年1月因病逝世,享年8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