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期●缅怀篇●

1943,粟裕考察苏中等地纪事

作者:陈荣坤

1943623日,新四军1师师长粟裕从东台吴家桥师部出发,去盱眙黄花塘新四军军部,103日回到师部。往返途中,粟裕对扬州、兴化、高邮、江都、淮南路东和淮安、宝应、阜宁等地进行实地考察调研,为展开对敌斗争、夺取抗战胜利掌握了第一手战场资料,同时传播了新四军的美名,鼓舞了军民斗志。80年过去了,谨以此文扼要记述这一历史事件。

言传身教摸实情

粟裕常对身边工作人员说:“作为一名军事干部,每经过一个地区,每走过一条道路,每住过一个城镇和村庄,都要做个有心人,都要将主要地形特征、军事要点、山头、河流、道路、桥梁、渡口看在眼里,记在脑子里……要注意调查社会情况,民情风俗,一旦要在这里打仗,心中早已有数,那就好办多了。”粟裕不仅这么要求,而且处处以身示范。19436月上旬,粟裕接到通知,让他去新四军军部参加在7月中旬召开的整风会议。因时间充裕,他决定带着侦察参谋严振衡、测绘参谋秦叔瑾、管理科长王重等,对沿途的地形、敌情、民情等进行实地调查。

623日下午5时,粟裕一行按下列次序出发:便衣侦察组、便衣侦察班和特务队战斗排,由严振衡带领作为尖兵;马长生连长率特务11排作本队,秦叔瑾跟随粟裕师长及警卫班、机要员在一起,王重带着电台和后勤人员及上交军部的物资、经费随行;特务1连指导员吴炎率2排和3排为后卫。他们经七灶、四灶北上,天黑时登上小船(每船可乘载十多人)驶入串场河,经时埝南面进入主河道,再入西岸的内河向永丰圩圩区方向航行。

他们白天在永丰圩隐蔽休息,粟裕让严振衡带领侦察人员收集了解敌情、民情,确定当晚行军路线,天一黑再登船出发。

就这样,白天做好情况调查,晚上在农民种地时的通航小河行船,船队巧妙地绕过据点,避开敌伪,经过林葛庄兴化独立团驻地,进入安丰北边野陈家,与373营会合。粟裕听取了7团参谋长余炳辉关于军事斗争和兴化县委书记李庭杰关于新区党政建设进展情况汇报,对他们取得的成绩给予充分肯定,并对今后的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

粟裕利用在野陈家休整两天的机会,派出人员侦察敌情,制定行动计划。当了解到沙沟至兴化之间的大小纵湖周围和湖心有西仓庄、黄庄、中堡等三四个据点,日伪巡逻艇时常在河道和湖中往来的情况后,粟裕决定从大小纵湖之间的蜈蚣湖通过。28日黄昏,在7团教导队的护送下,船队进入蜈蚣湖,天已大黑,风也逐渐加大。这时尖兵船发现湖面上隐约有灯光在闪烁,粟裕根据先前掌握的敌情,判定是黄庄敌据点,当即指挥船队绕行,顺利穿越封锁线,过了蜈蚣湖。

船队经过平望湖时,又遇上了强劲的东南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粟裕指挥船队趁着黑夜破浪前行,于30日天亮前进至费家庄,接着转移到官垛。因大雨不停,他让大部队留在官垛休整,自己率领20人当夜通过高邮至兴化的公路到南代庄休息。第二天,又趁阴雨天气,通过永安至八字桥公路,到达杜家庄18旅旅部。

粟裕一到18旅,就对着江(都)高(邮)宝(应)地形图,听取敌、伪、顽兵力分布,敌伪据点位置及主要交通线和封锁线,我方主要活动地区、基本区和游击区的大体分布等情况介绍。之后,粟裕让严振衡、王重带领大部队先行,自己和警卫等十几人停留在18旅,与旅长刘先胜、政委韦一平等领导商讨开辟和巩固江高宝抗日根据地的方法和对策,然后才离开。

黄珏镇上传美名

严振衡等人出发前,粟裕交待说:“你们今晚带电台和部队从车逻坝据点南边过公路和大运河,再乘船渡过邵伯湖,在扬州城北15公里的黄珏桥上岸,控制黄珏镇并严密封锁消息。”同时,粟裕特别强调:“要做好群众工作,严格执行政策纪律。对伪维持会、商会、税收人员都要和气,和他们交朋友,做好争取工作;要向他们调查扬州以北、以西、西北地区敌人的据点分布,兵力多少等情况。”

按照粟裕的指示,75日清晨,天还未亮,严振衡他们就越过车逻坝,渡过邵伯湖,从黄珏镇东北角码头悄悄上了岸。严振衡当即派侦察员摸进黄珏镇,将镇上所有进出口全都控制起来,紧跟着部队肃静地进入镇区。各排又在各方向放出了岗哨,镇公所和商会门前也都站上了岗,对往来人员实行严格控制。黄珏区委虽然已为他们安排了住房,但他们仍坚持不敲门、不扰民,在房外静坐等候天亮。当群众早晨打开门,发现镇里来了兵,感到很吃惊。后经过部队同志宣传才知道是来了新四军。

在黄珏镇上,100多名新四军指战员广泛宣传党的团结抗战政策,动员各界人士投身抗日斗争;积极维护社会治安,使全镇秩序井然,店铺照常营业;严守群众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还主动帮助房东担柴挑水、打扫卫生,到菜市场购物坚持价格公道,照价付款,决不强买贱买。黄珏镇群众赞不绝口,由衷夸赞新四军讲团结、重信义、守规矩,是名不虚传的“菩萨兵”。

夜宿潘庄赢民心

76日下午6时许,粟裕等十多人在18旅作战科长蔡啸护送下,通过昭关坝伪据点,乘船迅速渡过大运河,进入邵伯湖,趁着夜色驶抵湖西岸,与甘泉县委地下交通员接上头后,换船驶入龙湾河。大约晚上10点左右,粟裕一行从黄珏镇东北登陆上岸,在我党秘密交通员陈金荣带领下,来到距黄珏镇几里外的潘庄。

其实,粟裕一进入湖西地区,甘泉县委就派胡笳带领黄珏区游击队在暗中保护。但粟裕办事严谨认真,他不仅听取秘密交通员和地方有关方面的情况汇报,还亲自带着秦叔瑾到村庄周围察看地形。潘庄有三十几户人家,与张庄、范庄相邻,三面有几米宽的小河相隔,南面是一片农田,视野开阔,便于警戒。粟裕、秦叔瑾和警卫人员住在村中靠后的潘朝祖、潘朝甫三兄弟家(当地人称“潘家三房”),侦察人员住在村东南的地下党员梁风章家,通信保障人员住在村西北的一潘姓人家。随行人员安顿好后,粟裕还是放心不下,又亲自确定哨位,交待哨兵加强警戒,不可松懈。

粟裕虽然只在潘庄住了一晚,休息了大半天,却给村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新四军待人热情周到,一点也闲不住,有的找群众聊天拉家常,了解民众疾苦;有的帮助村民清理房前屋后,做家务、干农活。据87岁高龄的潘恒凤回忆,那年她才7岁,天刚蒙蒙亮时,看到新四军战士在帮助她家挑水、清理庭院。离开时,一名新四军战士还送给潘恒凤几张苏中银行发行的抗币,并告诉她根据地都通行抗币,伪币不能用。

粟裕还在潘庄召集黄珏区委书记余纪一、区游击队长胡笳等,了解湖西地区敌我斗争态势、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及当地的风土人情,探讨如何深入开展抗日斗争等。到达之后在秘密交通员梁凤章等人的护送下,躲过日伪巡逻队,到达仪征县陈家集的顾家大庄。

粟裕与先期到达的严振衡会合后,及时调整行动路线,带领他们对扬州、仪征、六合、天长、来安、半塔、汊涧等地的地形、敌情、民情作实地考察。身边工作人员是这样称赞他的:“粟裕师长不仅是打大仗、打胜仗的能手,更是游击战争的专家。他处变不惊,履险如夷,胆大心细,料事如神。”

高邮湖畔鼓斗志

9月初,粟裕从军部来到高邮湖边的龙岗镇,听取抗大九分校领导的情况汇报,召开全校师生员工大会,祝贺他们在苏南反顽战中取得的胜利,勉励全体学员珍惜学习机会,努力增强本领,将来回到苏中更好地发挥骨干作用。报告会结束后,粟裕还同师生员工们一起进行了联欢。

到了中秋节,粟裕和夫人楚青邀请严振衡、王重、秦叔瑾等八九个人,乘船到湖中赏月。他们品尝着月饼、鲜藕、菱角、莲蓬,谈论人生志向,渴望和平、美好的生活,期盼早日赶走日本侵略者。目睹湖中的景色和被淹没的村庄,粟裕感慨万千,他讲述了19386月,日军侵占开封,国民党军为了阻止日军西进,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不仅使当年豫东、皖北数百万人民遭受空前灾难,而且造成淮河、大运河、长江下游水位高涨。每年秋天,淮河两岸及洪泽湖、高邮湖边许多村庄、土地都淹没在水中,人们无家可归,四处逃荒要饭的凄惨情景。粟裕揭露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罪恶行径,要求大家牢记肩负的抗日救国责任,坚定抗日的决心,增强抗战必胜的斗志;明白只有抗战到底,重振山河,才能让人民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的道理。

粟裕在完成了在军部的一切活动后,决定不按原路返回苏中,而是舍近求远,绕行到北边的河湖地区,穿行于车桥、曹旬据点附近以及边沿区、接敌区和敌占区,预先勘察战场,为夺得未来作战的胜利早作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