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6期●散文●

父亲登上了天安门

作者:路轲瑜


  
  父亲一辈子很少出远门,在我的印象中他最远只到过我工作的县城。儿时曾听他说过,他年轻时参加淮海战役支前担架队上过徐州。如今父亲都快奔80了,对外面的世界依然了解不多。不久前,我对他说要陪他上北京,他十分高兴地满口答应:“去,北京我去,我去!”就在我帮他收拾行李的当儿,他兴冲冲地拄着拐杖出去了,过一会回来,身后跟了张二爷、李四爷、戴五爷等六七个老人。原来父亲刚才去向他们“报喜”,他们给父亲送行来了。老人们要父亲到北京多玩一些地方,回来说给他们听。父亲笑着说:“我就想上天安门,在毛主席、邓小平、江泽民他们站过的地方站一会,再到毛主席纪念堂看一眼毛主席。”
  乘汽车,坐火车,日夜兼程。那天凌晨时分,我和父亲来到了灯火辉煌的首都北京。父亲坐在开往旅社的“面的"里,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和大街,一边赞叹:“北京真大!北京真漂亮!”到旅社后,我想让父亲吃了早点睡上一觉再游玩,可他吃完早点就要上天安门,说不上天安门他睡不着。我只得依他。灿烂的朝阳给天安门城楼披上万道金光之时,我扶着父亲来到了天安门广场。面对雄伟的天安门城楼和壮观的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中国历史博物馆,父亲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我问父亲是先上天安门城楼还是先瞻仰毛主席遗容,他略一沉吟说:“还是先看毛主席他老人家吧!”他的脸色变得沉重严肃。我们汇进瞻仰毛主席遗容的浩浩人流,排着长队,朝纪念堂缓缓走去。进纪念堂后,我扶着父亲,将买来的两東鲜花敬献到毛主席坐像前,别人都是向毛主席坐像默立鞠躬,唯独父亲跪着磕头,他是用民间朴素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敬仰。瞻仰毛主席遗容时,他目不转睛,神色凝重,看着看着,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我知道父亲的身世,他7岁死了父亲,之后随母讨饭,12岁就给人家放牛,15岁开始打长工,一次累倒在田里,雇主却说他偷懒,差点把他打死,至今身上还留着雇主的鞭痕。是共产党毛主席把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成了新中国的主人。我理解他们这辈人对毛主席的感情,心里也酸酸的。离开纪念堂后父亲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走上天安门前的金水桥,他才恢复原有的兴致。我扶着他融进登城楼的人流。登上城楼后,我把毗邻广场的中国历史博物馆、人民大会堂、人民英雄纪念碑和毛主席纪念堂一一指给他看,他神情专注,一脸的骄傲和白豪。
  父亲在天安门城楼逗留两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下来。我打开相机,以天安门为背景,选择不同角度给他照了整整一个胶卷的像。照完后他就催我拿到附近洗印点冲印,说要是没照好,可以再补照。照片洗印出来后,看到每一张照片都十分清晰,他开心地笑了。中午回旅社休息,他手捧照片反复翻看,最后他神情严肃地对我说:“我这辈子能登上天安门,一靠毛主席共产党,没有毛主席共产党,我们这样的穷人只能一辈子受人压迫,给人做奴隶;二靠邓小平,没有他制定的改革开放好政策,你也没钱送我上北京。日后你要干出对不起共产党、对不起国家的事,我决不会答应你!
  从北京回来后,我把父亲的照片装进相册让他带回了老家。如今,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父亲去过北京,去过天安门。父亲在登上天安门城楼后,对我的那番叮嘱,我将一辈子铭记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