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期●纪念抗美援朝胜利50周年●

难忘的珍贵礼物回忆志愿军战斗英雄许家朋烈士的一件往事

作者:程光华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收到许多礼物,我也是这样。我最珍贵的礼物是一把小铜勺。也许你会感到奇怪,这普普通通的吃饭用具,怎么会是我最珍贵的礼物呢?
  穿过时间的隧道,回到1953年的朝鲜战场。那时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二十三军六十七师文工队队员。我们经常到前沿阵地为战士们进行慰问演出。那年的春天,山上的冰雪还未融化,我们文工队来到二○○团九连前沿坑道。演出结束后,我们和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大家随意地进行交谈。我看见身旁一位矮个子战士棉军衣上划了一个大口子,一大片棉花露了出来,我立即拿出针线想帮他缝补。他却用浓重的皖南口音说:“文工团同志,我自己会补,不用麻烦你了。”我说:“这算什么麻烦?我们上前方,就是来为你们服务的。你有我补得好吗?”他微笑着说:“当然没有妇女同志补得好啦!”我一面缝补一面问他:“你是安徽人吧?”他反过来问我:“你怎么知道的?"我开玩笑地说:“我会猜,你说我猜得对不对?”他只好回答道:“对、对、对,我是安徽绩溪人。”我高兴地说:“我们是真正的老乡啊!我老家是安徽桐城,你说话的声音跟我父母亲说话的口音很像,所以我能肯定你是安徽人。”我又问他多大岁数,他说:“我是1931年出生的。”我接着说:“我是1935年出生的。你比我大4岁,我就叫你大老乡吧。”
  他高兴地说:“那可好,我就叫你小老乡吧。”接着他问了我的姓名。他还告诉我,他想争取入团,想争取立国际功,并问我怎样写入团申请书。我感到他是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我说:入团申请书好写,只要把你真实的心里话写出来就可以了。”
  天黑以后,我们要转移到下一个坑道进行演出。在坑道口,突然听到一声:“小老乡,我送一件东西给你。
  我说:“大老乡,在战场上你会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呢?”他非常认真地说:“这的确是件好东西,是不花一分钱的战利品。”我一听是战利品,连忙说:“战利品我要,谢谢你啦!”接着他从军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铜勺递给我。我看是把小勺子,不解地问:“这怎么会是战利品呢?”他着急地说:“当然是。这是我从敌人未爆炸的炮弹壳上取下一块铜,利用休息时间自己敲打出来的。
  现在我在上面刻上了你的名字,留作纪念吧。”我非常愉快地接受了礼物,匆匆地和他告别。
  半夜我们转到了另一个坑道里。睡觉前,在微弱的小煤油灯光下,我拿出了这把铜勺仔细端详: 这是一把有着长柄的小勺子,在勺把的正面刻有“赠给祖国人民志愿军文工队程光华留念”,在勺把的反面刻有“打击美帝,保卫和平”八个小字。只可惜大老乡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这是一把多么秀美的小铜勺啊,我简直是爱不释手。
  几个月后,在第四次石砚洞北山反击战前,我又到最前沿坑道参加突击排出征前的誓师大会。我代表首长向每位突击队员敬酒(祖国慰问团送来的红葡萄酒)和敬送“光荣弹”(在手榴弹上扎上了红绸子)。每位战士在突击排的红旗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把他们送出坑道口。这时我又见到了我的大老乡。我大声喊道:“大老乡,谢谢你送给我的小铜勺。为什么在勺上没刻上你自己的名字呢?”他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只要记住我是你的大老乡就行了。
  光阴似箭。1998年的一天,住在深圳的战友吴国华寄给我一本《中国人民志愿军人物志》第二卷。打开一看,书前面有英雄人物许家朋的照片,我大吃一惊,原来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许家朋同志就是我的“大老乡”啊!许家朋的英雄壮举,我早已知晓,只是没有把他的名字与“大老乡”联系在一起。我凝视着照片,眼里噙满了泪花,英雄的形象又在我眼前显现。他个子矮矮,但却很壮实,眼虽不大但很有神,鼻梁挺直,嘴巴轮廓分明,整个脸庞十分丰满,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他也应算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小伙子。他是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敌人的枪口,用年轻的生命开辟了前进的道路,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北山主峰。
  他送给我的一把小铜勺已成为英雄的遗物,成了无价之宝。我把它放在我家玻璃柜中最显眼的地方,让我每天都能看到它,每天都能想到这位了不起的战斗英雄。前年,我忍痛割爱,把美丽的小铜勺交给了旅史馆,让世人永远瞻仰英雄的遗物。
  注:战后许家朋同志被追认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获朝鲜“金星奖章”、一级国旗勋章;志愿军战斗英雄,特等功臣,追认为模范共青团员和中国共产党党员。他的英雄事迹陈列在北京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辞海》、《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史》、《当代中国》等工具书和史书中,均载有他的简要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