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29日,在海启县日新河附近,我新四军东南警卫团某连宿营地。
黎明时分,万籁俱寂。战士们在熟睡之中。突然,一声尖厉的枪声呼啸而过,警卫团的战士翻身跃起,拿起武器,准备迎战。这时,哨兵气喘吁吁赶来报告,驻地周围全被日伪军包围。一时,枪声大作。
连长眉头紧锁,思忖片刻,当即下令:“高峰,过来!”机枪手高峰一步跨到连长跟前。
“你给我狠狠地打!”
“是!高峰随即猫着腰,来到前方的田埂前,端起机枪,瞄准敌人,“哒哒哒”横扫过去,其他战士也“唰唰唰”甩去一颗颗手榴弹,硬是撕开了一道突破口子。敌人马上察觉到警卫团的意图,立即集中火力,顿时密集的子弹向“口子”倾泻,突围的战士纷纷倒下。
“口子”很快闭拢了。此时,高峰已多处受伤,旁边的战士替他包扎后,要换下他,他断然拒绝。天已微亮,敌人暂时停止了进攻。两军对垒,战场上寂然无声。突然,从敌方阵地传来喊话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皇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识时务者快放下武器。”话音刚落,高峰怒不可遏,“……”一阵狂扫,敌人顿时哑了。少顷,敌人的炮火又压了过来。高峰一骨碌滚到连长身边,大声喊道:“连长,敌人的火力是冲着我机枪的,你们无论如何得从别处冲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情况危急,连长紧紧握住高峰的手,立即组织火力突围,高峰和其他战士在原地吸引敌人。经过激战,部队终于突出了重围。然而,高峰因多处负伤,失血太多,一头栽倒在阵地上。
日伪军小心翼翼地收拢包围圈,发现了昏迷中的高峰,忙不迭地向日酋报告。挎着指挥刀的日酋,急忙走过来,听到血泊中的高峰喃喃自语,便问身边的胖翻译:“他在说什么?”翻译回答:“他在说‘杀’!”日酋倒吸一口冷气。他注意到高峰嘴唇上的胡须是柔软稀疏的,便对胖翻译说:“带走!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在启东聚阳镇日伪据点的审讯室里,日酋命人用冷水泼醒了高峰,然后通过胖翻译审问他。
“你是什么部队的?”
“打鬼子的队伍!
“队长是谁?”
“专打鬼子的!”
日酋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抽出雪亮的指挥刀,将刀刃搁在高峰的右手上,嘴里发出刺耳的怪叫声。
“太君说,再不老实就剁手指头!”胖翻译威胁说。
审讯室里静得出奇。日酋的呼吸声这时显得特别响。胖翻译看了一眼主子,主子的眼里透出杀气;他又看了一眼高峰,高峰闭着眼睛。寂静的审讯室里,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一盏灯的火苗在有气无力地晃动着。突然,审讯室里差不多同时爆发出“呀”“啊”的声音,只见日酋刀落之处,高峰的一根手指断了下来!
日酋大声地吼着,高峰大声地骂着。刚烈与残暴在剧烈地撞击、较量!
胖翻译见状,凑到日酋面前嘀咕了几句,又转到痛得直冒冷汗的高峰面前说:“看得出,你是一块料,听你说话声腔,像是江南来的。我看你正当挣大钞票的年龄,犯不着同太君来硬的,不值得把性命搭进去。”
“你当我怕死?”高峰昂起头说道:“实话告诉你,怕死就不扛枪打鬼子了!就算是现在死,我也够本了。”
“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年纪轻轻就这么能打仗,太君赏识你。你回个实话不就过去了!太君的脾气我知道,你把事情弄毛了,他是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见阎王的。只要你听我的劝,我帮你向太君求个情。我们毕竟都是中国人嘛。
“呸!”高峰冲着胖翻译骂道:“没皮没血的东西!中国就是害在你们这批卖国贼手里!你这号人,活像一条狗,不如死了好!说!对你日本老祖宗说,就说我落到这一步,也就不指望活着出去!胖翻译气得七窍生烟。他刚想向主子回话,日酋已举着军刀,冲到了高峰面前,把刀刃放在高峰仍在流血的右手上,嘴里发出疯也似的叫声。这时,直立在边上的几个日本兵一拥而上,他们把高峰的双手按到一条长凳上。日酋对胖翻译吼了几声。胖翻译对高峰大声地说:“说!你是什么部队的?你们的队长是谁?”高峰的回答是“打鬼子!打鬼子!打鬼……”
丧心病狂的日酋,发出“呀”的一声怪叫,又剁下高峰一根手指!高峰——阵眩晕,嘴里不停地喊着“打鬼子!打鬼子!打……”
日酋气急败坏,举起军刀,将高峰右手上的另3根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地剁了下来。
高峰再次昏死过去。鲜血流了一地。
凶残的日酋仍不罢休,大声地吼着,发号施令。一个日本兵奉命将半盆冷水泼到了高峰头上。
高峰苏醒过来了。他用沙哑的嗓子对胖翻译说:“说!就说我说的,打鬼子的人是不怕死的。鬼子杀了我们的人,烧了我们的房子,这些账记在那儿,总有一天要算清的。
日酋听了气得鼻孔里直喷粗气,他朝胖翻译大声地吼着,那把军刀又一次扬了起来。
“太君要我告诉你,如果还充硬汉子,他要砍掉你剩下的5根手指。
“告诉那个畜牲!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叫他别再痴心妄想了!”
日酋听了译过来的话,像一头关在铁笼子里的狼一样在审讯室里来回踱着。突然,他仰天发出鬼叫声,举起军刀朝高峰扑了过去。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高峰左手的5根手指被齐刷刷地剁了下来。
中国人民的好儿子、新四军的青年英雄高峰牺牲了。凶残的敌人始终没有得到他的一句口供,更没有弄清他的身份。然而人民不会忘记他——高峰,本名盛钟秀,浙江慈溪县人,1941年参加革命,同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牺牲时年仅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