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年●散文●

端午“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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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盐梅已佐鼎,曲糵且传觞。”

门户挂依着的艾棵香气浓郁,剑叶菖蒲好似侍卫,呵护着人间平安。锅台碗碟里清醇飘香的粽子,调足了食欲与兴致。置身端午时日中,忆往情思倍加浓。

家乡老区的街坊乡邻中,端午裹粽子、烧粽子,是灶间厨娘的看家手艺,更是家庭“煮妇”们技艺高低的一道“分水岭”。我娘的粽子裹得精妙妥贴,远近小有名气。记得那时候,村里的妯娌们常邀请她给包裹几只粽子当样品示范。娘裹的粽子是明显带着宜兴杨巷一带“东乡人”的情愫,体型瘦长而匀称,“脚趾”尖尖,且大小一律,三五只粽子串成一提,光洁素净,就像一流美食工艺品。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每到端阳时节,麦收、翻地、夏种……田地农事老忙的。娘自然不舍得息下队上的工日,但总会忙里偷闲,忙活这一年一度的“粽事”,仿佛这样才心安理得。

裹粽子的“工程”开始了。娘手脚并用,打理起粽叶、苎麻皮。那些长短不一纠缠纷乱的苎麻皮是必备耗材。它们在娘十指灵巧的梳理中捋顺,合着粽叶一起经过漂洗后放入盆中浸泡。备好的糯米、乌骨豆、红赤豆、豆瓣等粽芯辅料,也被娘逐一淘洗清爽。一切准备就绪后,娘再利用晚上时间裹粽子。包裹完成后的粽子按全米、赤豆、花生、蛋黄、咸肉等分类,再串成“专班”,放进清水浸泡过滤。

孩提时的我,也配合做这个“工程”。但一到夜晚,虽坐在小凳上,我却已迷迷糊糊。“醒醒啦,灶堂烧火煮粽子了!”娘一边推醒我,一手忙不迭地将那些鸡、鸭、鹅咸蛋放进粽子锅里,再添上些水,刚好把粽子、咸蛋淹没。“火头军”的我,燃起满灶肚柴火。熊熊烈火猛劲发威,不大的功夫就煮开了锅,“呼噜呼噜”哼哼着人世间端午“小夜曲”,“嘘呼嘘呼”缥缈起生活里的“快活吟”。娘会时不时地给锅里加补新水,一瓢冷水掺入,锅里霎时没了动静。不一会儿,又是“小夜曲”连连,“快活吟”声声。娘说煮粽子得一气呵成,然后焖透焐熟。如若火候不足、火工不到,甚至中途熄火,则会形成半生不透的“夹生粽”,就很难再煮熟了。每当家里煮粽子,娘就必然哄着我一鼓作气当好“火头军”,还时不时地表扬我几句。

第二天一大早,娘会把煮、焖、焐了一夜的各式粽子拎出锅,三下五除二,卸妆成功,晶莹剔透的白米棕、红白相间的赤豆粽、金黄镶嵌的蛋黄棕、泛着油亮的肉丝粽……色香味俱全,让人直咽口水。

后来,我带着妻子女儿,曾与岳母家同住,岳母对端午更是情有独钟。她是湖南平江人,她族叔孔石泉是共和国开国少将。当年孔石泉在平江一带闹革命,少不了乡民们的响应与支持。那时岳母老家“香粽送红军”的端阳故事,一直延续在百姓血脉中。岳母裹的粽子常常带着“劳军味”、“湘情味”,一年一度、一粽一味的端午传统粽子,成为赋载那些峥嵘岁月的寄托,延续着对红色记忆的传承。

裹粽子、煮粽子、吃粽子、比粽子、说粽子,是端午节的话题。人们在岁月与生活的场景里,不断地变化着、转化着“粽子文化”形态。然而,端午粽子的源头几乎是主线一脉,例如:民族说、时节说、美食说……当人们融入家国情怀,这样的民族依存,就会在“向上、向好、向善”。我,眼瞅着娘在穷困中的顽强,在劳作时的奋力坚持。她包裹粽子须用筷子杵实米粒,仿佛要把生活扎得实实在在。岳母的粽子作业,就是要把老家、老乡、老区、老味牢牢地包扎裹挟进粽子,让乡情里饱含“湘情”,让后人继续“劳军”的精神传承。妻子的粽子裹得轻松、快捷。一把米放进三张粽叶窝里,三下两下功成完事,煮熟后软绵绵的,亦是一道风味。

外甥他们两口子端午节送来的粽子更时尚了,外型长短不一,粽角秃圆。馅儿除了常规的豆、肉,居然还有名目颇多身价不菲的海鲜等,不仅昂贵,且制法、样式、味道各色千秋。

哦,这些亦是时代、世潮的前行,更是生活、生存中的演绎。其间,不变的是端午“瞻节”本缘,是自信、自强的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