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乐时鸣,1917年出生,1936年参加革命,1937年入党,1987年离休,是个老革命。
像许多家庭一样,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我们自己没有房子,一家四口就都挤住在爷爷家里。一直到1987年2月17日,我们分到了自已的房子才搬走,这一住就是14年。
记得那时,每当早上6点多钟我离家去上班时,我的两个孩子就会跑到爷爷的房间去,钻到爷爷的被窝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躺在爷爷身边,听爷爷讲各种各样的事情,和爷爷聊天;平时只要爷爷在家,他们俩就不离爷爷左右,吃饭的时候都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坐在爷爷的身边。熟悉的战友和亲戚朋友都戏称他们是爷爷的“金童玉女”。
在他们小的时候,爷爷除了给他们绘声绘色地讲齐天大圣孙悟空、能打老虎的武松,更会讲那鲜为人知的上海地下党的斗争、新四军在苏皖浙敌后坚持抗日以及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如何打胜仗的故事。还会拿出年轻时候的照片,讲他和奶奶的恋爱故事。爷爷还有很多美丽的邮票,里边也有丰富多彩的故事。总之,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爷爷什么都知道,爷爷是他们最崇拜、最谈得来,最信赖的人,爷爷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爷爷偌大的书柜是孩子们不用花钱、不用办证就能随便看书的“图书馆”。他们享受了在阅读中成长的幸福。中国的四大名著和《鲁迅全集》等他们早就反复看过了,更不用说唐诗宋词及时尚新书以及各种各样的报纸和杂志。书,使他们认识了一个丰富而又无限美好的世界,开发了他们认知、思考、想象、追求、向上的能力和情怀。爷爷出去休假或者旅游时,只要条件允许就带着这两个孩子去游玩。他们很幸运地跟爷爷去了很多地方,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跟着爷爷回祖籍浙江定海去“认祖归宗”。
那是1997年的夏天,正值孩子们放暑假,爷爷决定带他们回一次老家。那天,大家从北京坐火车到上海,再坐船到定海,然后回到老家。爷爷16岁中学毕业,离开舟山,到上海工作。18岁投身于革命,还带出了自己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参加了革命。爷爷的弟弟后来成为南京政治学院教育长,可是爷爷的妹妹却在她19岁的时候,被敌人杀害了。这次回去“认祖归宗”的目的之一,也是让孩子们去祭奠这位烈士姑奶奶。姑奶奶的灵位摆放在舟山烈士纪念馆里,那里有一张姑奶奶的照片、一个牌位和她的生平简历。孩子们看到这些深受震撼:“姑奶奶牺牲时比自己现在的年龄还小,可是她已经为革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在烈士的遗像前,爷爷没有落泪,但在那历尽沧桑的脸上,那严肃、痛苦的表情,却是他们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一切给了孩子们巨大的心灵震撼和革命洗礼。他们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不由得紧挨在爷爷左右,去搀扶爷爷。爷爷是个有学问的老革命,迟浩田将军尊称他为“夫子”。他不仅知识渊博,还自学诗词格律,参加诗词界活动,现在担任《野草》诗社的社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和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副会长。每到孩子人生重要的转折点,爷爷都会送给他们词赋,点拨教诲他们。
爷爷和孙子乐秀宇都属蛇,但年龄相差整整60岁,在乐秀宇18岁成年的生日那天,爷爷送了他一幅字。这幅字的内容生动、诙谐、乐观,满怀期望:
秀宇成年有嘱1995年9月23日
吾丁已,汝丁巳,正好相差一甲子。
吾成年,汝成年,形势相差千万里。
吾十八,干革命,疆场喋血不回头。
汝十八,上大学,学海无边待遨游。
吾耄矣,犹奔忙,赋诗集邮活充实。
汝成长,如朝阳,追求学问莫满足。
汝与姐,同高考,高分应该受嘉奖。
前程远,快奋进,一站更比一站强。
老夫还想活到新世纪,再贺汝等大学毕业成绩得优异!
现在,弟弟乐秀宇和姐姐乐秀宁都以十分优异的成绩从大学和研究生班毕业,可以说是超额圆满地实现了爷爷的期望。
在姐姐乐秀宁从北京协和医科大学博士毕业,进入美国哈佛大学生物医学院继续深造之际,爷爷为孙女乐秀宁赋词一首:
调寄念奴娇
秀宁协和毕业去哈佛深造临行有嘱
八年勤读,喜荣获,名校医科博士。远涉重洋深造去,更是豪情凭寄。娇弱身躯,骄人路,抒发凌云志。秋高气爽,正宜扬翅飞起。
从此孤处天涯,东风有聪慧,期盼佳音至。老奶病中多嘱咐,应记一番心意。古国繁荣,需才殷切,早日归乡里。临行话别,勿忘谁氏之子。
2003年7月27日
这些谆谆教诲对孩子们万分珍贵,在他们求学奋进的成长中始终发挥着引导的作用。
在他们分别开始人生新的历程之际,回望他们成长的往事,桩桩件件依然历历在目,特写此文,献给公公的86岁大寿,祝老人家健康长寿:也送给孩子们作为纪念,以资鼓励,愿他们前程似锦。
(作者为中国航空工业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