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期●故事会●
火烧汉奸
作者:徐国权
1938年3月17日,日本兵侵占了我的家乡南通。3月底,一小队13个鬼子从城里来,占领了不满千户人家的西亭镇。鬼子一到,首先抓民夫、砍树、拆房,在西亭镇的西街筑起了一个黑乎乎的炮楼,同时收罗当地的地痞流氓当汉奸,帮它做事,又逼迫街上的商家和士绅出面建立了一个“维持会”,并勒令家家门前插太阳旗,以示愿意当日本皇军的“顺民”。
那年我还不满12岁,原先在西亭镇上小学五年级。日本鬼子侵占西亭镇后,家里就不让我再到镇上去上学,让我到村里一家私塾去念书。
4月2日(农历三月初五)那天,即日本鬼子侵占西亭镇后的第五天上午,住在我村子港湾边独门人家的桂寡妇和独养女儿兰兰吃完早饭,准备下地了。她吩咐女儿兰兰说:“今儿天气好,你去沟南边挖点荠菜回来,晚上好做荠菜粥吃。”兰兰才六七岁,很懂事,高兴地答应了。桂寡妇挑起一对粪桶,顺手拿起一把锄头出了门。
三十来岁的桂寡妇健壮朴实,长得很好看。这会儿,她刚出门就愣住了,原来两个披一身“黄皮”的鬼子兵,手里提着上着刺刀的长枪,正冲她家快步走来。紧随着鬼子的是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长衫的瘦脸汉子,一边走一边还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这个瘦脸汉子是沟南边的二流子、最近混到街上“维持会”里去做事的徐奎。这家伙一直垂涎桂寡妇,多次挑逗,都遭到她严词拒绝,这会儿就是他带领鬼子兵专门来找桂寡妇的。他一看到桂寡妇,立即一手指着她,一边摇头晃脑地向鬼子说个不停。两个鬼子兵睁着眼、张大嘴、流着口水嚎叫:“花姑娘,好来兮!大大的好来兮!我的要的!”同时向桂寡妇扑了过来。
一阵疯狂的撕扯、拖拽、哭喊、狞笑……
发泄完兽欲的鬼子回炮楼去了,汉奸徐奎溜进了“维持会”。
遭受凌辱的桂寡妇像是疯了,她衣衫撕裂、发髻蓬散、脸色苍白,咬破的嘴唇流着鲜红的血,失魂落魄地冲出家门,奔向港边,嘶哑地哭喊着、咒骂着:“千刀剐万刀剖的鬼子,畜生,禽兽……徐奎,你这个奸贼,不得好死……”
邻家的人们纷纷冲出家门,死死拉住要投河的桂寡妇。她的女儿兰兰提着小荠菜篮子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死抱住娘的腿摇晃着失声大哭。
被鬼子兽行激怒了的乡亲们,聚集到桂寡妇家场院,人们七嘴八舌气愤地议论:“日本鬼子真是畜生、禽兽!”“这个账不能拉倒,要想办法跟它算!”…….
人丛中有个腰围蓝布围裙的中年农民,长相特别精干,他叫徐德富,是村东头的。他为人正直,临事有主见,好多人这时都望着他。他沉吟了半天,咬咬牙说:“这个仇要报!只是日本鬼子有枪有炮楼子,我们赤手空拳没法子弄它。徐奎这个狗日的,帮老虎吃人,一向就不是东西,我们来想想法子先算他这狗日的账!”…….
这天下午太阳偏西时,五六个村民和桂寡妇由徐德富带领上街,来到位处东街的“维持会”门前(日本鬼子炮楼在西街,东街没有鬼子兵),找“维持会”会长徐德隅说理申冤。徐德隅是本镇绅士,读过诗书,他当这个维持会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桂寡妇跪地哭诉了日本人和徐奎的罪恶,同去的村民纷纷要求会长主持公道“维持秩序”惩办徐奎。徐德隅推托不得最后只好说:“日本人么,他们干的事我也没办法。徐奎么,让他去向乡亲们赔个礼、认个错。”会长发了话,人们当即把躲在“维持会”里面的徐奎叫了出来要他去村里赔礼认错。
徐奎这小子仗着日本人的势力,估摸着人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满不在乎地随着大家走出东街。过了街头马家桥沿向东走时,同走的人不客气了,边走边骂边揍,并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徐奎这下子慌了,一边挣扎一边辩白说:“这关我什么事呀,是太君要花姑娘,逼我带着找的呀!”
人们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揍一边骂:“你还是人吗?认日本人做参,做日本人的狗,害中国人!日本人的账要算,你的账今天要先算!”
向东几里路,来到了马路中心处的一座小庙,小庙旁是一个乱坟场。一大帮人正等候在这里,乱坟地里还堆了一大堆干柴禾。徐奎一路上已被揍得半死,这时一看架势,完全吓瘫了,满嘴求饶说:“饶我狗命吧,我赔礼,我认错……”
众人说:“徐奎你这狗日的,你帮日本人害乡亲,你对得起祖宗八代吗?这就让你赔礼,这就让你认错!”在人们愤怒叱骂声中,几个人抬起他使劲一摔,把他扔到了柴禾堆上。
被吓破了胆的徐奎此时早已不能动弹。大火熊熊地烧起,助纣为虐危害同胞的汉奸在恐惧的嘶叫声中结束了他的狗命。事后,听说街上“维持会”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向日本鬼子报告。
第二天上学时,我们私塾的老先生写了一首诗,四句二十个字,让学生们照着描红:“三月初五日,奎领日本兵,下乡害百姓,怎可恕罪行。”我一边描着红,一边从心里佩服这个老先生还真有学问,短短二十个字,就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这么深刻。
后来,新四军东进,我的家乡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成为抗日民主根据地,遍地燃起了熊熊的抗日怒火,直到日本战败、投降。这期间我也长大了,后来还参了军,经历了艰苦的战斗岁月。前年我回家乡探亲,遇到同村一位当年上私塾时的同窗学友,谈起当年火烧汉奸徐奎的这件往事时,他笑着问我还记不记得老先生让描红的那首诗?我们两人笑着同声背诵了起来,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