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是爸爸徐达(原名徐明君)诞辰97周年和去世40周年的日子。他老人家1916年出生,1927年12岁就参加革命工作,1935年5月加入共青团,1936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的一生,体现出一个老红军的精神风貌。
时间过得真快,我也从老爸去世时十几岁的小青年,变成了半老头子。前些天我又和爸爸在梦里相见,我开车送爸爸去新闸路的老乡家玩,一路有说有笑,梦里爸爸还带我和三姐去旅游……梦醒后,勾起我对爸爸的深切思念,想起与爸爸相处的那些日子。
红旗
2012年10月,我和家人第一次回到故乡——陕西省绥德县徐家坪村。乡亲们热情地接待我们,还向我们讲述爸爸当年的战斗故事。
那是1935年,刘志丹率领红26军主力,在清涧县参加陕北苏区第二次反“围剿”。在一次战斗中,爸爸所在连队向敌人发起进攻,连指导员高举红旗向敌人冲去,不幸被敌人的枪弹击中倒下,时任排长的爸爸就在指导员身边,他迅速上前接过红旗,继续高举红旗带领战士冲向敌人。爸爸曾对我们说过,在革命军队中,红旗是灵魂、是胜利的象征,人可以倒下但红旗是不能倒的。
多年前我曾问起过杨宣武伯伯,为什么解放军将领中陕西人比较少,杨伯伯说陕北红军的指挥员在战斗中,往往都是奋不顾身、冲锋在前的,所以牺牲的比较多。如谢子长、刘志丹等陕北红军的创始人,都是在战斗的最前沿中弹牺牲的。
学习
爸爸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1936年6月,我们的游击战争告了一个段落,组织送我到中央去学习(党中央毛主席当时住在陕北的保安县,就是现在的志丹县)。当时我还是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两箩筐。读的是抗大一期,第一堂课是徐特立同志上的。”爸爸参加学习非常激动。他写道:“我爸爸叫我长大要念书,可是我6岁时爸爸就去世了。在旧社会里,哪有穷孩子念书的机会。后来在前方打游击无法学文化。但是从现在起是党叫我念书了,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对党的感激。”
1958年,组织上又送爸爸去学习文化。爸爸在那年9月11日的日记中写道:“校党委交给我们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要求我们在一年时间完成初中三年的课程。我没想到过上初中高中,生身父母也做不到的事,党给我办到了。我要抓紧时间一刻也不放松,才能完成学习任务,才能报答党和毛主席的恩情。”由于爸爸刻苦努力,他的政治、文化课都取得良好的成绩。特别是作文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老师的评语是“文章情感真挚,文理通顺,只是有些错别字要改正”。
房子
上世纪50年代,爸爸调到上海工作,当时我们家里10来口人,组织上分配给爸爸住房,是淮海中路的一处花园洋房,两层小楼四个大房间,设施非常好。爸爸去看了后说“住在这里容易脱离群众”,就把那处房间分给几家职工住,我们就住到延安中路铁道部职工宿舍去了。那里是一间48平方米的大屋,爸爸用木板和玻璃窗隔成三间。爸爸妈妈住里屋,四个姐妹住中间屋子,我和奶奶、弟弟住在外屋。爸爸给奶奶买了一张沙发床,而我和弟弟睡在用几只大木箱拼起来的床上。爸爸还把我们家十几平方米的卫生间拆了给困难职工做房间。我们只能上十几家合用的厕所。
我哥哥当兵回来要结婚了,组织上考虑到我家人口多、房子少,给我家增配一间房间,在淮海中路,有17平方米,而且煤卫独用的。但爸爸说我哥哥年纪轻,还要到艰苦的地方锻炼,把淮海中路上的房子让给职工住,而让哥哥住进老西门的一间只有8平方米的小屋,没有窗户,进门还要低头。
正因为爸爸心系群众,处处以身作则,所以在单位里威望很高,广受拥戴。
猪肉
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人民生活非常困难。我家有姐妹兄弟7个,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吃不饱。为了节约粮食,爸爸特地买了一杆秤,每天吃多少粮食都是由大姐用秤来计量。
有一天,爸爸的单位杀了猪,每个职工都有一份猪肉,我们住的铁路宿舍,晚上下班时邻居家的大人们带着肉回家,烧肉给自己家的孩子吃,楼道里香味四溢。我姐姐也焦急地在楼梯上等爸爸带肉回来,一直等到很晚,只见爸爸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姐姐急忙问爸爸:“肉呢?”爸爸反问:“什么肉?”姐姐都急哭了,说:“你们单位发的肉呀,家家都有的。”不料爸爸对姐姐说:“单位还有比咱家更困难的职工需要帮助,爸爸把肉送到他家去了。爸爸以后再给你们买肉吃吧。”
姐弟们的失望可想而知,甚至有些怨恨爸爸:他怎么不爱自家的孩子,却想着别人。等到长大懂事,我们才慢慢明白,这是老爸更博大更崇高的爱。
排队
有一次,弟弟到爸爸单位去,吃饭时跟着爸爸到了食堂。卖饭菜的窗口分干部窗口和职工窗口。职工窗口人多,排着很长的队伍。爸爸带着弟弟也排在职工队伍里,弟弟知道爸爸是个“官”,就问爸爸:“我们为啥不在干部窗口买饭菜呀?”爸爸笑着对弟弟说:“因为你不是干部呀,所以我们就该排在这里呀。”
这时,排在后面的一个叔叔对弟弟说:“不是因为你来了才排在这里,你爸爸每天都是和我们职工排在一起买饭吃的。”爸爸买了四个菜,弟弟心里很高兴,想今天可以多吃几个菜了。没想到爸爸却把两个菜送给同桌的职工吃了。
汽车
爸爸在铁道部上海物资处工作多年,后调任上海铁路局副局长(因病未到任)。组织上给爸爸配有专车,驾驶员陈叔叔每天接送爸爸上下班。有个星期天,大姐、二姐很想到外滩玩。在院子看到陈叔叔没啥事,就请他开车带她们去外滩玩。陈叔叔就开车送她们去了。事后爸爸知道了,就批评姐姐说:“汽车是公家给爸爸工作用的车,家里人怎么可以享用呢?再说陈叔叔工作了一星期很辛苦,星期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们怎么能叫他开车出去呢?”经过这番教育,姐姐们再也没有搞过“特殊化”。
不仅如此,妈妈在铁路局机关上班,和爸爸是同路的,但妈妈一次也没有搭过顺风车,每天都是挤公交车上下班。与此相反,邻居家同事若是上班来不及,爸爸就会主动叫他们上车一起走。
家教
从上面的故事,可以看出老爸对我们子女品德方面的言传身教。爸爸还经常以自己从小读不起书以致没文化的例子,来教育我们要珍惜今天的学习条件,用心读书,做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他曾要求大姐每周教会我们弟妹一首唐诗。可惜我们在上学的年代赶上“文化大革命”,没能好好读书,他也很无奈。
1972年,抗战时期爸爸的警卫员(已是部队里师级干部)到上海出差,来我家看望爸爸。他看到我们这么多孩子待在家里,提出带我们去当兵,姐弟们都很高兴,要知道,这在当时是最令人羡慕的事情。但是,爸爸没有同意,他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你们年纪轻轻,先要学好文化,有了文化长大后才能有出息。”所以,除了哥哥早已当兵,我们姐弟几个都放弃了参军。
“文革”后,我们姐妹兄弟经过努力,有4人获得大学或大专文凭,3人获得高中或中专文凭,都在各自岗位努力工作,有的还小有成就,在九泉下的爸爸一定会高兴的。
前几天,为写这篇文章,我家在上海的姐弟几个聚在一起回忆老爸的往事,也说起当前人们议论最多的腐败现象,两者的对比太鲜明了。在我们心中,那些形形色色的贪官太渺小了,而像爸爸这样真正的共产党人则是高山大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