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成与张蔚华（四）

1985年4月12日下午4点，张金泉一行乘坐北京至平壤的国际列车抵达朝鲜首都平壤。车站上举行了非常隆重的欢迎仪式。一群手捧鲜花、天真活泼的少年儿童向张蔚华烈士遗属欢呼着——“欢迎，张蔚华！”“张蔚华，欢迎！”

孩子们的欢呼是发自内心的。自从1959年朝鲜抗日战迹地考察团带回一些关于张蔚华烈士事迹资料之后，朝鲜党和政府就开始大力宣传张蔚华烈士与金日成主席的国际主义友谊，宣传张蔚华烈士为朝鲜革命、为抗日战争的胜利所做的贡献。在朝鲜，张蔚华是家喻户晓的国际主义战士。

4月14日上午10点30分，金日成主席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切接见了张金泉一行。他在回忆录中这样记叙见面瞬间的心情：

在我看到走下轿车的张金泉和张金禄的瞬间，一股激情涌上我的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张金泉长得随他父亲，张金禄相貌仿佛是母亲的复制品，活脱似的相像，张琪呢，好像是祖父母脸上一切美好的集大成者。他们的面容都酷似他们的父母，这在他们肯定是值得高兴的，对我来说也是十分满意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去世已久的张蔚华夫妇起死回生来到我面前。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希望能看到张蔚华的举止。

“欢迎你们！”金日成用中国话打了第一句招呼。在金主席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已经52岁的张金泉和48岁的张金禄心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幸福感，他们从小失去父爱的遗憾，在金主席的怀抱里得到了弥补。金主席和张家兄妹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金主席继续用中国话对搂在怀里的张金泉和张金禄说：“孩子们呀，见到你们就像见到了你们的父亲张蔚华，你们的父亲没有了，他是为我而牺牲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父亲！”接着，他敏捷的思路马上进行了时空转换，开始谈起了20年代的中国边陲小城抚松，谈起张蔚华与他的交往。积蕴多年的往事一下子涌上来，显然想说的事情太多了。

“有一次如果不是在火车上碰见你父亲的话，我就可能被捕。1930年受立三路线的影响搞暴动，结果党组织受到破坏。我是去海龙，当时海龙日本领事馆势力很大。因为我没有钱坐的是三等车厢。你父亲去吉林找我没找到，因为我当时隐蔽起来了，他从吉林回来时坐的是一等车厢。我们在火车上见了面。当时有个日本密探在跟踪我，他不敢去一等车厢。我在火车上同张蔚华谈了许多问题。日本人在海龙拿着我的照片都布置好了。可我们在海龙下车时，张蔚华的父亲去营口办货也在海龙，用马车把我们接到旅馆……”金主席以手抚额，长出一口气：“真是上帝保佑哇！”

    金日成主席无限感慨地对张金泉说：“你爷爷也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对我家的生活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每当我家生活上遇到困难需要出力，他就不辞辛苦，需要花钱，他就出钱，尽一切诚意给了我们家无私的帮助。你爷爷的这种帮助，在我父亲去世后仍然没有中断。你爷爷看到我母亲带着孩子受苦受累，常常把食物和钱送给我母亲。我这辈子忘不了你爷爷。”

他的话题又从张万程跃到张蔚华身上，感慨地说：“在那些浴血奋战的日子里，有时张蔚华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像生前一样和我畅叙友情。每当这种梦醒来之后，我心里就有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在抗日战争以朝中共产主义者的胜利而结束的时候，最先浮现在我脑际的一大批中国同志和中国恩人中，居于首位的正是张蔚华……”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张蔚华是国际主义战士。”

中午，金主席设宴招待张金泉一行。席间，他一次次回忆着如烟的往事：“1932年，我率领抗日游击队开赴南满南路，经过抚松的时候，曾经在你家住了一夜。那天晚上我和你父亲睡在一个炕上，那小炕烧得真热乎哇！我们俩几乎一夜没合眼，在一起研究那时候的形势和我们的斗争任务。天快亮的时候，我在临走之前，把当地共青团组织的领导工作交给了你父亲……”“我最后一次同张蔚华见面是在抚松南边的一个叫大营的地方，那里有温泉。我是带几个传令兵去的。因为在别的地方见面没有借口，你父亲是借口去温泉洗澡来的。你父亲的性格很坚强，你爷爷怎么限制都不行……”

接见持续了三个半小时。这是金日成主席接见外宾时间最长的一次。分手的时候，金主席将张金泉一行送到院子里，握着张金泉的手说：“金泉呀，你爷爷张万程帮助了朝鲜的独立运动，你父亲张蔚华帮助了朝鲜的共产主义运动。我希望你们也像你们的爷爷和父亲一样，成为重情义的好人，成为坚贞不屈的革命者……”张家人乘坐的轿车离开时，金日成一边挥手，一边掏出手绢擦眼泪。

在朝鲜方面的周到安排下，张金泉一行在朝鲜各地参观旅游，受到了如同国宾一般的接待。他们在游览了朝鲜东海岸城市咸兴和三八线附近的开城之后，5 月8日清晨从平壤乘火车抵达朝鲜边境新义州。金日成主席在新义州刚送走非正式访问朝鲜的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他在新义州再次接见张蔚华烈士子女。

金主席同他们握手拥抱之后微笑地问：“金泉啊，你们在朝鲜这些天生活得好吗？”“很好，主席伯伯安排得非常周到。我们这次到朝鲜来看了很多名胜，也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张金泉说。

金主席笑了：“金泉啊，我如果不是主席，我也要陪同你们到朝鲜各地走走。”他的右手朝北方一扬：“如果我是老百姓的话，早就跑到抚松去了。”大家一起为金主席的爽朗而笑了。

这次，金主席又滔滔不绝地谈起他同张蔚华一起开展革命活动的事。“那时你父亲在抚松做地下工作，他有个联络员，我们每天都利用庙岭作为联络点进行联络。你父亲的组织关系就我知道，如果杨靖宇部队的人知道就好了。张蔚华1928年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加入了共产党。1937年被叛徒郑学海告密后，为了保护我和我的司令部喝药自杀了，据抚松地下组织报告这是属实的……”

听了这番话，张金泉心里非常激动，因为张蔚华的党籍问题一直没有结论，这是张家人的一块心病，现在金主席提到了这个问题，而且亲自证明张蔚华是共产党员，这对最终确认张蔚华的党籍问题将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

在午宴上，因为要分别了，金主席的话里有了嘱咐的意思，那是老人对孩子的嘱咐：“你们要很好地做一名共产党员，继承张蔚华的遗志，为中国的四个现代化做贡献。中国提出四个现代化的号召很好，中国建设得好，后方安全，我们也好嘛。你们要听党的话，守纪律，不要攀地位……”他又亲切地说：“金泉呀，你们回去和党组织说，1987年再来一次，在我没死之前来两次。你们再来不要走那么远，从临江或集安坐汽车过来就行。”

金主席还赠送了贵重的礼物。这一次接见又是三个多小时。5月11日，在到朝鲜整整一个月的时候，张金泉一行离开新义州回国，在火车站月台上的欢送仪式同在平壤的欢迎仪式一样隆重。

6月的一天，张金泉一个人带着与金主席的合影照片，带着金主席馈赠的金表，来到南甸子父亲的墓地。青草萋萋，黄土依旧。他摆上祭品，焚上香，然后开始喃喃地向父亲述说访问朝鲜的经过，述说他的老战友金日成对他的思念，述说金主席对烈士后代的厚爱……

后来，1987年4月，张金泉和更多的张家后人应邀访朝，又有多次与金主席幸福团聚。1992年4月，张蔚华烈士的遗属们又接到邀请，赴朝鲜参加了金日成主席八十大寿的庆典。1992年10月27日，在张蔚华烈士牺牲55周年之时，中朝两国共同举办了“为张蔚华烈士墓立碑仪式”，金日成主席送来了亲笔题写碑文的雪白花岗岩碑石。碑文是用刚劲有力的中文书写的：“张蔚华烈士的革命业绩是朝中两国人民的友谊的光辉的典范。烈士的崇高的革命精神和革命业绩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1994年，金日成主席逝世，张金泉等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参加了吊唁活动。回国之后，张家人建起了小小的“金日成主席纪念馆”，以表示永久的怀念之情。从1995年开始，金正日总书记继承金日成主席的遗志，一如既往地关心和照顾张蔚华烈士的遗属……

这是中朝两国人民伟大友谊的一朵艳丽的奇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