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蒋介石痛心疾首的一仗

《华东战场参谋笔记》一书，是王德伯伯晚年倾心完成的一本书。在解放战争中，他曾在山东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和第3野战军司令部参谋处工作，担任过山东野战军参谋主任、第3野战军司令部参谋处长等职，他亲历了决定中国命运的艰难而辉煌的诸多战役。

离休以后，一些报刊和部队写战史的同志约王德伯伯写回忆文章，请他讲有关华东、中原战场的各次重大战役、战斗和解放东南沿海岛屿、解放大陈岛之战，以及这些战役、战斗中的统帅部和高层领导决策、组织、指挥过程，和他在陈毅、罗荣桓、粟裕、谭震林等首长身边亲历的事件。他陆续写了30余篇，几十万字。为了史料的准确、真实，这期间他又搜集、誊抄与整理了军事文献，包括15篇邓小平、陈毅等首长的重要讲话。军委副主席张震同志为此书题写了书名，原国防部长张爱萍同志作了精辟的序言。

1996年6月，在王德伯伯去世的第二个月，《华东战场参谋笔记》一书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他没有亲见此书，是件憾事。

在华东战场硝烟散尽的60多年后，我这个没有亲历战争的后辈，深感不能忘记过去。我怀着崇敬的心情，翻开了《华东战场参谋笔记》，跟随当年华东战场的“高参”——王德伯伯去看看昔日的战场（以下援引该书原文时，我打了引号）。

熟悉的地名之一是孟良崮。提起孟良崮，无人不知的是：那里是国民党最精锐的王牌部队74师被全歼、师长张灵甫被击毙，而令蒋介石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地方。

1947年3月底，山东，坦埠。华东野战军主力在莱芜大捷之后的休整尚未结束，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已经开始。鉴于此，3月底，粟裕、谭震林、陈士榘根据在南线的陈毅司令员的来电提议，商议部队结束休整后，开展新的战斗，决定以主力自胶济线分路南下，歼敌第1兵团大部于临沂、郯城地区。

“意外的事却在4月1日发生了。就在我野指机关南移到坦埠附近一个小村里，第三天就遭到敌人飞机的轰炸扫射。幸亏那时我们还注意防空。进村那天我就嘱咐管理科长方如玉，要他给首长们准备个防空洞，要稍大些。因为那时候粟副司令的爱人楚青同志，谭副政委的爱人葛慧敏同志，都跟随野指行动。张茜同志还担任了警卫排的指导员。炸弹都丢在村子中心点。那里住的是机关工作人员，大家早就分散到村外去了。首长和家属原先分散住在村边的零散小屋里，又有挖好的防空洞，所以，没有伤亡。只是我们南下的行动意图，显然已被敌人察觉了。我们在根据地里面行动，又比较注意隐蔽，敌人怎么如此迅速侦知呢？后来查知，原来有一个补充到野指直属队的‘解放战士’，是国民党部队的一个排长，他摸清了我军动向后，就偷偷跑回去报告了。那时战士开小差是常有的事，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

这时，敌人的兵力部署也发生了变化，不利于我作战，只好放弃了原定计划，部队停止在新泰、蒙阴、十字路一线待机。5月初，我军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回师鲁中，待机歼敌。敌误判我被迫撤退，遂集中兵力大举进攻。

5月13日，孟良崮战役打响了。

当时，我军在孟良崮包围了74师，而敌人在我军外围形成更大的包围圈。

我军将士前仆后继，越战越勇，敌人终于不支。而蒋军10个整编师的增援部队受到我军拼死阻击，自顾不暇，最后眼睁睁地看着74师被歼。

对艰苦的阻击战，王德伯伯在书中讲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在总攻前，一纵叶飞司令员接到陈老总来电说：“党中央和毛主席又来了指示，说不要贪多，首先歼灭整74师。现在敌人的十个整编师已经围在我四周，先后打响。当前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同兄弟纵队把整74师这个轴心敲掉。这样，敌人就没有巴望了，我们也就免得两面作战了。如果拖延下去，情况的逆转是可以预料的。”

“叶飞同志听了电话，感到担子沉重。因为1纵插在敌人几个主力师的中间，腹背受敌，两面作战，兵力显然不够。要顾全大局，必须抽出主力去攻歼74师，又要考虑到背后阻击25师、65师的阵地安危。在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找来‘独膀子’将军廖政国（当时是一师师长）。他问廖师长：‘我把主力部队都拿去攻击孟良崮了，只留给你从地方刚升级的3团，还有9团，加上你师2团，扼守60多公里的阵地，挡住敌人两个整编师，保证主力拿下孟良崮。你看行吗？’廖政国同志一声未吭，就接受任务走了。”

“后来，在1纵背后的阻击阵地上，果然出现了非常惊险的态势。就在敌74师即将被全歼之际，敌25师拼死东援。虽然在我阵地前敌人遗尸遍地，但在督战队的机枪逼迫下，敌兵仍然整营、整团地向我涌来。炮火没有间歇，部队不分队形。中午，我三山店、交界墩的阻击部队伤亡殆尽。下午4时，界碑又被敌人攻占；天马山、蛤蟆崮等主阵地陷入敌重兵的猛烈攻击之下，情况十分危急。此时，廖师长派出了仅有的一个连，驰援天马山，手中已再无预备队了。敌人又以两个营猛扑过来。”

天马山阵地命悬一线！

“这时，正有一支部队在山沟里向东急进。这是我第4纵队第28团的一个营。廖政国拦住了那位营长说：‘我是一师师长，命令你们立即赶援天马山。’那营长说：‘我营奉命跑步赶去攻击孟良崮，任务紧急。’廖政国向烟火弥漫的天马山一指说：‘天马山阵地的得失，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联系，我们就全局皆输。我手里只剩下七八个警卫员，只有使用所有到达这个地区的部队。’那营长说：‘好，我们执行你的命令。’马上带回部队，向进攻天马山的敌军侧翼反击过去。这一生力军的突然出现，立即改变了阵地上的形势。敌人垮下去了，天马山依然在我手中。至此，东西两敌（74师与25师）仅有一山之隔，彼此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及。”

得知“王牌”74师被全歼的消息，原想包围我军、增援74师的敌十个整编师，立即纷纷退逃，以图自保。敌军士气颓丧，整整40天不敢出战。曾对74师寄以厚望的蒋介石集团，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悲哀。王耀武说：“74师之失，犹如丧父之痛。”蒋介石更有切肤之痛，他承认“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恼羞成怒的蒋介石，把失败的责任归咎于下属：第1兵团司令汤恩伯被撤职，陈诚被降为东北行政公署长官，李天霞被送上军事法庭，连在增援中极其卖力的第25师师长黄百韬也被斥为“救援不力”而受到了处分。

孟良崮战役后，华野召开了放下武器的74师高级将校军官座谈会。会上，陈毅司令员对此战作了解说，令国民党王牌军的军官们幡然醒悟。

“‘在蒋介石独裁媚外的政策与战略的双重错误下，国民党军队之遭受失败是必然的。例如贵军在抗战中的战功表现很好，战斗力亦堪为国民党军之冠，可是一到内战战场，仍然逃不脱被歼灭的命运。’陈老总的讲话，受到与会蒋军将校军官们的热烈欢迎。会后，他们自动起草，发出了给‘南京主席蒋、部长白、总长陈、徐州总司令顾、临沂副总司令汤暨全国各党派社会贤达各学校’的电报，呼吁和平，反对内战。”

孟良崮战役已经过去65周年了，但它胜利的旗帜依然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