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钟石川
母亲钟石川这一生,走得很不容易。
她出身于一个官僚家庭,幼年生活十分优越。1935年,13岁的她在上海市中国女中读初中时,便追随该校女教师、归国华侨、中共秘密党员罗叔章,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并协助进行党领导下的大众文化工作。一二·九运动中,她和爱国学生高唱《毕业歌》走上街头,宣传抗日图存、共担天下兴亡的道理。她们这支女学生歌咏队,曾把《救中国》、《义勇军进行曲》等抗日歌曲,唱红于上海。母亲晚年多次自豪地说:“我是一二·九运动队伍中的一员。”《毕业歌》的歌声,直到她临终,仍回旋在病房里。
1936年,她年仅14岁,外表十足一个柔弱的少女,却大胆加入共产党人协助民主运动领导人沈钧儒创建的救国会。那时,国民党主张“先安内,后攘外”,禁止抗日团体活动,母亲因热情参与救国会各种活动,而被中国女中取消升学资格。但是,她在考入上海大同大学附中后,还参加了上海市学生界救亡协会,成为大同附中爱国学生运动的骨干,高中毕业前夕被该校开除。
1939年,母亲通过文化补习,特别是英语补习,以优异成绩考取沪江大学教育系。沪江的文凭美国也承认,沪江的学生在上海滩教教英语,就有一碗好饭吃。母亲容貌与气质出众,身边不乏热烈求爱的富家公子。但是,她却于1940年18岁那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父亲高景平担任支部书记的沪江党组织成员。她冒着生命危险,活跃于被日军占领的上海各处,从事爱国学生运动。
1942年,父母亲刚在上海结婚,便被日、伪特务追捕,奉命撤往新四军军部黄花塘;而后,在条件极其艰苦的淮南中学任教,数年辛勤耕耘,培养了许多大有作为的人才,其中有以后闻名各界的专家、教授、艺术家和党政军干部。经母亲一再动员,外婆王自立与小舅舅钟敏,也毅然辞别上海,来到淮南抗日根据地。外婆随军工作7年。年仅17岁的小舅舅,在1946年护卫淮南军民北撤的战斗中失踪。母亲总对我们说:“我弟弟为民众而死,虽死犹荣,天地都知道的。”
1946年国民党的第74师等重点进攻淮南。我们的父母亲带领“淮中”数十名学生,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从天长县穿越大片洪涝区,向北方转移。记得母亲曾对我们说,北撤途中,她穿草鞋的双脚走得血肉模糊,并且身患疟疾、时冷时热,又随身带着只有两岁多的儿子格利,几乎每一天都在难以言状的艰难困苦中度过。但是,她却从不退缩,一边跋山涉水,一边授课,坚持走到胶东半岛。随即,便在被敌军围困的烟台根据地继续办学,培养人才。她曾说:“如果我那时被敌人抓捕,并遭受酷刑,那我就是一名‘江姐’。”
1949年,母亲随陈毅所率“三野”南下后,一直在上海工作,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但她无怨无悔、艰难探索、奋力前行。
离休前,她任长宁区人大常委会主任,多次疾呼:“民主法治是强国之本,知法、尊法、守法、执法是当务之急”;并留下她的浓浓遗墨:“依法治国”,“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以表达一个老共产党人的殷切心声。
离休后,母亲创建长宁区老干部大学暨老龄大学,任校长十余年,为该校赢得“全国老年教育优秀单位”等数十项奖状,并引来境外老年教育考察团观摩学习,获得高度赞赏。但是,她却从不肯领取任何报酬,反而为教务多次出资。母亲曾于病榻上,专为政治民主化与民众生计、社会保障、实体经济发展等,写建议给市领导。她留赠在职干部的最后题词是:“居安思危,勇于创新”,“廉洁奉公,民生为大”。
母亲逝世后,党组织给她的评价──“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
在2013年3月1日,母亲终于走完了她91年的革命历程。
母亲逝世,使我们子女至今悲痛难遣。她的老战友们,也深为惋惜怀念。我们为母亲写了副挽联,概括其在艰难中寻求辉煌的一生:“豆蔻年华忠贞报国矢志服膺终身无悔 风雨人生勤勉为民忘我奉献浩气长存”。
母亲的精神与风范,将永远激励我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