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露萍
“她有健全的身体,有高尚的理想,更有清白的身心,坚决的意志!挺着胸膛,去应付未来的难关,压平路上的崎岖,碾碎前面的艰难,冲破人间的黑暗!”
这是花季少女余硕卿(即张露萍)在1937年秋天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前写于照片背面的诗句。诗中展示了她的人生理想和澎湃的激情。
余硕卿(原名余薇娜,后改名余家英,学名余硕卿,化名黎琳、余慧琳、张露萍),1921年生于北平。其父余安民是眉山专署专员,四川暂编一师少将师长。她六岁时回到四川,1935年考入成都建国中学。
1935年底,北平爆发了“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成都学生积极响应,掀起抗日救亡的高潮。余硕卿与同学们一道走上街头,参加抗日救亡的宣传活动,演唱《流亡三部曲》、《五月的鲜花》等悲壮的救亡歌曲。
余硕卿的同学车崇英,其父车耀先是中共地下党员。车耀先经常向余硕卿等同学分析时局,讲解革命道理,介绍进步书籍,使她们初步树立了革命人生观。
1936年的秋天,一批青年人从西安来成都搞学生运动,他们发展余硕卿等人参加了中国民族解放先锋队组织。
1937年1月,车耀先等人在成都创办了《大声》(为抗日救国大声疾呼)周刊。《大声》以“对内和平,对外抗战”为宗旨,深受爱国青年的欢迎。余硕卿把《大声》视为良师,爱不释手。一次,她与最要好的同学车崇英、周玉斌、杨梦萍在一起阅读《大声》后,她们手捧《大声》在草地上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余硕卿在照片背面写下了她们共同的心声:
“真理织成了她们的心幕,亲爱时刻从心弦弹出,胜利充满了她们的内心,微笑代替了一切情绪。这些礼物是谁送的呢?是谁?就是四姐妹握着的它,可爱而可敬的《大声》啊!”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受到全国人民的拥护,延安成为照耀着前进方向的灯塔。余硕卿决心去革命圣地延安。她要求车耀先给予帮助。车耀先通过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成都学联等关系,把余硕卿、周玉斌等人送往延安。
1937年深秋,余硕卿等10名成渝两地的男女青年来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递交了介绍信。办事处的同志问余硕卿:“你为什么要去延安?那里艰苦,吃小米你行吗?”她回答:“延安是抗日的中心,是中华民族的希望。我到延安是为追求真理,为了摆脱罪恶的家庭。连死都不怕,还怕苦吗?”在八路军办事处的保护和妥善安排下,余硕卿等人于1938年2月3日到达延安。这时,余硕卿改名黎琳。
黎琳先在陕北公学集训三个月,然后转到抗大三大队五队学习。
在延安火热的学习生活中,黎琳思想进一步升华,体魄得到锻炼,对革命前途充满了信心。她在给同学的信中说:“在学习中我懂得了劳动的意义,懂得了人为什么活着。我非常愉快,我信心满怀。生活上是艰苦一点,但艰苦能磨练人的意志。”她在另一封信中说:“我们每天都学习,毛委员给我们上课。大地是我们的课堂,膝盖头是我们的写字台。吃的小米加窝窝头,顶好吃。我们除了学习外,还参加劳动。”1938年3月27日,她在给亲人的信中写道:“虽然陕北现在是前线了,但是我们同学两千多人中没有一个怕的,因为大家都相信百战百胜的八路军。这儿是我们训练了多年的边区,也就是根据地,这儿的老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是有组织的,都能打仗——希望你们不要担心,八路军和边区亲爱的同胞们,是会保护你们的孩子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孩子每天能背三十几斤重的包裹爬八十几里路的山路了,你们高兴吗?”
1938年10月26日,黎琳在抗大三大队学习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不久,她被调到“文协”做秘书工作。
1939年秋,经组织批准,黎琳与中央马列学院政治经济研究室的李清结婚。婚后不久,中央组织部决定调黎琳到重庆工作,她愉快地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1939年深秋,黎琳回到成都,在家住了三天,即赴重庆。在离家时,她给亲人留下一张半身照,在照片背面留下赠言:“前程是天上的云霞,人生是海里的浪花。趁这黄金的时代,努力着你的前途,发出你灿烂的光华!”
1939年11月,黎琳到达重庆,与设在曾家岩的八路军办事处(即周公馆)接上了关系。
中央组织部派黎琳来重庆,原想利用她的家庭关系做川军的统战工作,但这时中共中央南方局另有一项重要任务需要黎琳去做。
之前,南方局在国民党军统局电讯处发展了张蔚林、冯传庆等人为中共地下党员,他们利用工作上的有利条件,把搜集到的重要情报传递给曾家岩周公馆。但这样两点一线的传递方式有较大风险,故南方局打算在两者之间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点,使情报的传递更方便、安全。这时,恰逢黎琳来报到。南方局认为,黎琳刚来重庆,国民党特务不认识她,是建立秘密联络点的合适人选,因此决定让她从事这一秘密工作。于是,让她扮作由上海来的张蔚林之妹,化名为张露萍,在外租了房子住下,这里就成为秘密联络点。她的任务是:领导军统局电讯处的五六名党员,成立一个中共特别支部;转送情报给周公馆。之后,她转送过不少重要情报,工作很有成绩。
张蔚林是军统局的科员,管通讯业务,负责监听重庆地区军用和民用无线电通讯,这对搜集情报十分有利。一次他在值班时,不慎烧坏一只真空管。该科科长认为不该发生这种事故,怀疑他故意破坏,就把他关押在稽查处看守所。张蔚林缺乏斗争经验,竟从看守所逃出来,直奔周公馆请示怎么办。经过分析研究,南方局同志认为烧坏真空管仅是工作上的过失,最多受点处分,而逃跑则会暴露身份,影响大局,因此决定张蔚林迅速回去,买个真空管赔上。
稽查处发现张蔚林逃跑后,立即派人寻找,并到他的住处搜查,搜出一个小册子,上面有军统局在各地的电台配置与电台密码。张蔚林回去后立即被押送到军统局本部。
当晚,军统局便派人把电讯总台包围起来,逮捕了共产党员杨光、赵力耕、王席珍、陈国柱。总台领班冯传庆翻墙逃走。他于次日晨来到周公馆报告了军统局这次大逮捕的情况。叶剑英安排他去延安,并亲自把他送到江边。可是,冯传庆来时已被特务盯上,他过江后即被逮捕。
这时,张露萍还远在成都,不知大逮捕之事。军统局用张蔚林的名义给她发一电报称:“病重,望妹速返渝。”张露萍刚回重庆,即被特务逮捕。
蒋介石接到报告后怒火冲天,大骂军统局长戴笠无能,下令将这七名共产党员钉上死镣,囚白公馆。戴笠亲自严刑逼供。
张露萍说她与张蔚林只是恋爱关系,其它一概不知。不管戴笠如何软硬兼施,她坚不吐实。
尽管张露萍等人被判死刑,但戴笠想把他们当着人质,迟迟没有执行。
1941年,张露萍等人被押送到军统息烽集中营。由于没有确凿的材料证实张露萍是共产党派来的,所以只把她看作是“特务家属”,对其看管较松。张露萍就利用这一有利条件,传递狱中党组织的决定,尽力照顾难友,鼓励大家坚持斗争。据当年与张露萍同牢的难友黄彤光回忆:“我是1943年认识张露萍的。她中等身材,精力充沛,性格活泼,看她那样子不像坐牢的人。我当时身患重病,愁容满面,步履艰难,对生活失去信心。可她安慰说:‘你不要那么伤感,丧失信心,咱们都年轻,总有一天要出去的。他们这帮家伙早晚要垮台。你应当振作起来。’”
与张露萍同案被捕的赵力耕得了重病,张露萍与狱方多次交涉,争取改善其治疗条件。张露萍还卖掉自己的戒指,给赵力耕买来营养品。
与张露萍同室的难友徐宝芝在狱中生了一个女孩,张露萍不仅帮她照料小孩,还买来一只生蛋的母鸡喂养,生下的蛋全部给小孩吃。徐宝芝非常感激张露萍,将孩子取名为孙纪萍。
1945年7月,戴笠下令秘密杀害张露萍等人。7月14日上午,女牢管理员通知张露萍,要开释她,马上就走。张露萍知道开释是假,杀害是真。她镇定地换上从延安来重庆时穿的那套薄绒连衣裙,沉着地说:“我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死是注定了的,但我并不害怕!”
当张露萍、张蔚林、冯传庆、陈国柱、杨光、王席珍、赵力耕七人被特务押上汽车时,张露萍领头高唱革命歌曲。
汽车开了不久即停下,刽子手叫张露萍等人下来,并让他们跪下。张露萍带头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刽子手向这七位中国共产党员射出了罪恶的子弹。
张露萍虽中了一弹,但未倒下,她厉声骂道:“笨蛋!”刽子手又慌乱地开了第二枪。张露萍仍坚撑着身体,大吼:“再开两枪嘛!”几个刽子手一起开枪,张露萍身中六弹而牺牲,时年24岁。
千古流芳,红岩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