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渭清下乡

谭震林与江渭清（左）摄于江西

盐东镇是江苏省盐城市亭湖区唯一紧靠黄海的镇，上世纪公社化时期叫新洋飞跃人民公社，归当时的盐城地区射阳县管辖。1960年深秋的一个下午，公社会议室里正开着社队两级干部和教师参加的会议。突然一辆很不起眼的黄帆布外壳的吉普车开进机关院内。那年我在公社食堂工作，在往会议室送茶水途中，和先从车上跳下的英俊小伙子碰了个对面，他自我介绍说是从省里来的，问我公社书记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否在机关内。我告诉他书记是李德金，现在正在会议室主持会议。随后，那小伙子便请我向李书记通报一下，他则跟随后下车的领导同志，在大院里走走看看。去会议室途中，我脑子里转起了风车：这大概是省里的一般干部，因为坐的是最差的车子，随员除驾驶员外只有一人，又没有盐城专署和县里的干部陪同，之前更没得到有省领导要来的通知。但再回头看这位大约50岁左右的老同志，见他相貌端正、干练利索、身材适中、衣着适体，特别是干净洁白的衬衫领子尤为抢眼，又使我猜测他或许是省里的大领导。
　　到会议室招呼公社李书记出来接待后，我赶忙去食堂洗了三只茶杯，又拎两瓶开水往李德金书记办公室送去，这位领导已在李书记陪同下进了开着会的会议室，还很客气地对随后赶去的我挥了挥手，让我不必给他倒茶水，他就坐下来听大伙发言了。
　　如果是在时隔近半个世纪的今天，电视机的普及和电视新闻天天都看，只要是视屏上见过的领导，来到跟前一般人都能认得出来。可那时公社机关还没有通电，许多人还不知电视为何物，参加会议的同志，压根儿就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战争年代统率千军万马的省委书记江渭清。只是那位很有精神的便衣小伙，一副军人姿态，站立在会议室门外，目光不停地巡视着远近，看得出是对这位领导人的安全负责。
　　在会议内容完成后，江渭清书记应李德金邀请，作了约半个小时的讲话。他说今天去了这里的几个大队，肯定了公社的秋熟超产工作。要求大家在困难面前不低头，引领公社社员发扬南泥湾精神，艰苦奋斗、勤俭节约、杜绝铺张浪费，为社会主义建设提供更多的物质保证。讲话中，他郑重宣讲了党中央提出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为提高社员群众的生活水平而努力。谈到公社社员未来的生活，他绘声绘色地归结出了15个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小汽车一跨。”把一屋人心河里的风帆鼓得满满的。讲话时，他的脸上沁出了汗珠，随手解开中山装上衣的钮扣纳凉。不经意中，露出了里边补着补丁的衬衫，让我和全场人的目光一下子惊讶起来。原来这位首长里边穿的不是洁白的新衬衫，新的只是补丁衬衫上的假领子。这时，大伙明白了：这是棉布凭票、粮食定量的特殊年份，这位领导干部在以实际行动，带头践行艰苦奋斗和勤俭节约。
　　讲话过程中还有一个插曲：会场里一位苏南支援苏北教育事业的老师，穿的是从家里带来的、苏北农村很少有人穿得起的呢子上衣。江书记风趣地朝着这位老师说：艰苦奋斗、勤俭节约，要通过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带领群众走出暂时困难，让社员出门都有呢子衣服，饭碗里都有米饭，菜碗里都有肉，让人们把“社会主义好”的歌声唱得更嘹亮。立时，穿呢子衣服老师和全场人的脸上，都漾开会意的笑容，原先的拘谨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书记结束了讲话后微笑着向大家作自我介绍：“我是江渭清，这次专门到农村走走，看望大家，并多了解农村公社的情况，为省委的工作决策服务。”得知面前的讲话人就是省委江书记时，大家都充满敬意，热烈鼓掌，并争着和他握手，直至他上了吉普车离去，人们还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