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心目中,夏日的北戴河历来是避暑胜地,浩瀚无垠的大海,波浪翻滚,帆影点点,海天相连,风光迷人。
然而,就在那年的夏天,一列长长的军用列车驶进北戴河火车站后就停了下来,在值班人员指挥下,坦克、汽车、工程车、摩托车相继从平板车上开了下来,而油料、弹药、粮食、炊具等均从闷罐车里搬上了汽车。干部战士心想:只要各就各位,跳进坦克,机械化行军就要开始啦!目的地是抚宁县榆关镇平市庄山区,进行坦克实弹射击。谁知,通信员传来师首长命令,除驾驶员把所有车辆开往宿营地外,其他人员一律背起背包徒步行军。我知道这是师首长为了锻炼我们坦克兵而下达的命令。在陆军师里,炮兵要架大炮,通信兵要收放线,工程兵要架桥铺路,步兵则全靠“11号”两条腿步行,而坦克兵出门就坐车,令步兵们分外眼红。坦克兵要徒步行军,这对我来说也是头一次。但是,军令如山倒,师长的命令谁敢违抗?于是,我带领坦克一连的官兵开始了20多公里的徒步行军。
北戴河火车站前大马路的后面有条崎岖曲折的山道,山不算高,起伏绵延,树木野草丛生。我们徒步沿山路前进。沙沙的脚步声也许把栖息在树上的小鸟惊动了,不时有鸟儿飞来飞去。我们背着行装急速行进,脚步由轻松变得沉重,汗水不断从额头淌下。走着走着,从远处传来孩童的朗朗书声,我意识到,这里有所山村小学。中午时分,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大树下小憩。大家席地而坐,啃起了干粮,咬一口馒头,啃一块咸菜,就一口水,这就是我们坦克兵的野外生活。不一会儿,学校响起了“当当当”的钟声,我知道,山村小学校放学了,孩子像喜鹊般叽叽喳喳地叫着笑着闹着跳着。我凝望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只是一股劲地朝他们微笑着。片刻之后,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给我们打来一盆洗脸水,递来一条毛巾,一个胸前飘着红领巾、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学生亲切地对我说:“叔叔,你们快洗把脸吧!我们袁老师正在为你们烧开水呢!”“袁老师?”我自言自语地说。“嗯,袁老师看到你们辛苦地在徒步行军,就对我们说,咱们山里的孩子也应以实际行动慰问解放军叔叔呀!”这下,把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接着,我在和那位红领巾的交谈中才知道,这是一所十分简陋的小学,学校设有一到四年级四个班,每个班只有七八个同学,实行二部制,就是一、二年级上课,三、四年级做作业,三、四年级上课,一、二年级做作业,而袁老师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时,又要把时间平分给不同年级的同学,这叫二部制里的上下段。在这所山村小学里,只有一个民办教师,于是袁老师又是上语文、数学课,又是教体育、音乐课,又是批改作业,又是家访,又是看护学校。我还听说,袁老师是一位立志教育事业的知青,她高中毕业后就来这所山村小学任教,她把一批又一批读完四年级学生送到镇上的中心小学,而她依然坚守在又苦又累待遇又低的民办教师岗位上。听了这些,我心中不禁对袁老师肃然起敬,对“园丁”一词的含意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心想:山村小学,袁老师一个人的教学舞台也够精彩呀!
这时,衣着朴素、剪着齐耳短发而颇为秀气的袁老师拎着一桶热气腾腾的茶水走出校门,满脸通红地对我说:“同志,不好意思,咱学校也没茶叶,我烧了一锅水,冲了些茶叶末子,让大伙儿解解渴吧!”说着,她用黑色的粗瓷碗把一碗碗的茶水端到战士们面前。我连忙说:“谢谢,谢谢,你是天底下最值得尊敬的老师。”
我看看表,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又继续前进。我们在山区训练了一个多月。然而,几十年来,袁老师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萦绕,心想:袁老师的人生不就是一首《爱的奉献》的歌曲吗?她的执着和热爱不就是“爱满天下”的壮丽诗篇吗?当然,我印象中的那位可敬的袁老师距今已有48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