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将军洪水的人生传奇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将领的行列里，有一位外籍将领，他就是1955年授衔时的陆军少将洪水。洪水不但是唯一的经历了中国人民军队从建军到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的外国人，而且还是惟一的一位“两国将军”——他不但是中国的将军，而且也是越南人民军的少将。在中越两国的大地上，在人生的旅途中，洪水将军留下了一个个坚实的足印。

　　改名“洪水”

1908年4月，洪水出生于越南河内市郊较为殷实的一个家庭，原名武元博、阮山，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15岁时，他以优异的成绩同考入河内一所知名师范学校。武元博的父亲早在1884年就参加过越南人民的抗法斗争，同当时越南的诸多爱国志士和革命领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慷慨解囊，在物质上帮助他们。武元博的母亲知书识礼，思想进步，贤惠聪颖，从洪水记事时起，就常给他讲述爱国斗争故事，吟诵爱国志士所写的“国仇未复头先白，几度龙泉带月磨”等爱国诗词，不断激发他的爱国热情。

1923年，还在师范学校学习的武元博利用假期随学校教育考查团到法国，出乎意料地遇上了越籍法国共产主义革命小组负责人胡志明。胡志明的名字他在国内早有所闻，胡志明的许多斗争故事让他充满了神秘和向往。与胡志明的见面使他更加坚定了投身革命的决心，一个月后，他回国就投身并协助组织了学生运动。

1924年12月，武元博听说胡志明从法国回越不久就到了中国，并在广州为苏联顾问当翻译，便马上赶到广州，找到胡志明，经过胡的引荐，他成了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的一名会员。之后他又认识了周恩来、李富春、蔡畅等。1925年4月，征得胡志明的同意，武元博向中国方面提出到黄埔军校学习。在周恩来等人的帮助下，武元博于同年8月经过严格考核成为黄埔军校第4期学员。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策划组织了反革命政变，黄埔军校立即分裂为革命和反革命两大阵营。武元博拒绝了国民党的各种诱惑，毅然退出了国民党，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参加了闻名中外的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他曾暂时离境避难。一年以后，武元博第二次来到中国。一到，他就向党组织表态，革命不成功，我便不离开中国。两年中，他去香港从事过海员工作，后在粤东参加红军。由于他和战友们英勇无畏，给反动派打击很大，敌人便点名要捉拿武元博，且骂他是洪水猛兽。面对敌人的咒骂，生性倔犟的武元博立即表示，敌人骂我们是洪水猛兽，好，我就改名叫洪水，以表示自己同反动派势不两立、斗争到底的坚强决心。当他正式改名为洪水之际，他的另一位越南籍战友则改名为“猛兽”。不幸的是，在随后的战斗中，猛兽壮烈地牺牲了。

　　三次被开除党籍

洪水才华横溢，又会法语、英语，同时还创作过大量的戏剧、诗歌，而且还自己上台表演。洪水作为当时红军队伍中不可多得的多才多艺的“小秀才”，在中央革命根据地宣传教育工作中作出了显著的成绩。

1931年春，洪水调入新编的红12军34师，先后担任第102团政治委员、师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等职，率领所属部队经历了其后的中央苏区反“围剿”作战。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在做好部队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宣传、鼓动官兵英勇杀敌等方面，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由于形势发展的需要，洪水、李伯钊和红军学校俱乐部主任赵品三等人共同努力，创办了红军历史上第一个剧社——工农剧社，编演话剧和表演歌舞、双簧、杂耍等。这些宣传方式很快受到了红军官兵和苏区人民群众的欢迎，大大活跃了部队和根据地的文化生活，鼓舞了广大军民的革命斗志。

洪水的理论水平也很高，讲演才能很出名。1932年，洪水以师级干部的身分到瑞金红军学校任教。他无论讲演还是上课，从来不用稿子。说话声音洪亮，讲理透彻和富有激情是他的特点。1934年，他参加了中华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经周恩来的提议，他以“少数民族”中的“京族”代表身份出席会议，并当选中共中央执行委员。洪水生性耿直，经常提不同意见，得罪了不少的人。红军长征初期，“左倾”领导人把他说成是“高级特务”，第一次开除了他的党籍，并建议不让他参加长征。后来，在周恩来等人的帮助下，洪水含冤坚持走上了长征路，直到遵义会议后，才在毛泽东、周恩来的支持下恢复了党籍。

1935年6月18日，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四川胜利会师。随后，洪水跟随朱德、刘伯承来到了左路军工作。左路军名义上由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张国焘率领，但实际权力操纵在张国焘手中。由于洪水作为朱德、刘伯承的坚定支持者，坚决执行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正确方针，并敢于面对面地同张国焘争论，结果被张国焘打成“国际间谍”，列入了捕杀名单。幸有朱德和刘伯承的巧妙保护，洪水才免遭杀害，但却又一次被开除了党籍。后来，洪水所在的部队被打散了。他得知党中央、中央红军已到达陕北，于是化装成老百姓，由南向北，爬雪山、过草地，独自向延安奔去。时值隆冬，为了生存，为了回到毛主席身边，他一路上放过骆驼牧过羊，讨吃要饭，遇到敌人还要东躲西藏，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1936年初到达了延安。同志们见到身穿藏服的他枯瘦如柴，几乎不敢相认。周恩来代表毛泽东亲自接待了他，并第二次恢复了他的党籍。

抗日战争爆发后，洪水根据中共中央的委派，随八路军总部到了山西开辟革命根据地。历任五台县四区区委书记，晋东北特委副书记，同时还在抗日军政大学二分校主管教育，指挥过许多战斗。这期间，他又第三次被开除党籍，他所主管的五台县是阎锡山的老家，当地抗日积极分子曾去抄过阎的家并挖取了大量枪支弹药，这位山西土皇帝便向八路军抗议，并要求重处有关负责人。晋察冀军区领导为了团结抗战，给五台地区区委书记洪水开除党籍的处分。洪水知道这是斗争的需要，他毫无怨言，照常工作，不久他的党籍得到了恢复。

1938年3月，洪水出任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党报《抗敌报》副主编，主持报社的日常工作。在他的领导下，报社全体人员克服重重困难，精心编辑，及时把报纸送到边区抗日军民的手中，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军民的抗日斗志。

　　跨国奇情

在五台县工作期间，洪水认识了一个叫陈剑戈的中国姑娘，由此开始了一段跨国姻缘。当时陈剑戈的名字叫陈玉英，是太原女子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共青团员。她为人豪爽泼辣，革命热情高，是当时五台县人民政权——人民行政委员会中惟一的女同志。一次，洪水在与陈玉英聊天时说：“陈玉英这个名字太俗气，缺乏战斗性。你看我的名字洪水，洪水猛兽，敌人听了闻风丧胆，多好啊！”陈玉英想了想说：“那我就叫陈剑戈吧，既是剑又是戈，都是战斗的武器，你说好不好？”洪水高兴地点了点头，拍手叫好。

不久，陈剑戈到抗日军政干部学校训练班学习，并且担任了女生队指导员。而洪水此时也已担任了该校的政治委员，他们接触多了起来。陈剑戈常常带领广大女学员缝军衣、做军鞋，支援八路军，后来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洪水对秀丽端庄的陈剑戈满怀好感，同事们也极为从中撮合。在大家的帮助下，洪水与陈剑戈很快结为伉俪。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侵占了越南。印度支那共产党（越南共产党前身）和胡志明提出，希望在中国党和军队里工作的越南同志能回国参加抗日战争，并特别提到洪水，认为他在军事斗争、政治斗争、群众工作、政权建设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正是回国发挥作用的时候。为了做好回越南工作的准备，洪水特意将毛主席的《论持久战》、《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等著作译成越南文。临行前，毛主席在枣园接见了他，周恩来、叶剑英等中央领导同志也为他送行。

回到越南后，胡志明亲自接见了洪水。不久，洪水担任了越南南方抗战委员会主席，并改名阮山。胡志明亲切称他为“山弟”。在越南军界赫赫有名的阮山，就是这时开始叫响的。当时，越南卫国军（后改称人民军）刚建立不久，缺乏经验，洪水便介绍了大量的中国学到的军事理论和经验，并指挥越军打了第一场攻坚战。后来，越军面对法国殖民军的进攻，撤向北方山区开展游击战。由于洪水经验丰富，被任命为南、北战场咽喉的四战区司令员兼政委，在胡志明领导下参加了艰苦卓绝的越南抗法战争，在越南人民的解放事业中立下了卓越的功勋。1948年，洪水被越南人民军授予少将军衔，当时他还不满40岁。

在越南工作期间，洪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妻子陈剑戈。1946年底，洪水特意委托取道中国的越南同志李班，给陈剑戈捎去一封长信。但是李班在中国始终没有找到陈剑戈，只是道听途说内战全面爆发后，陈剑戈带着孩子在向太行解放区转移途中，由于敌机轰炸，她和孩子们都牺牲了。洪水听到“噩耗”，极为悲恸。后来，由于生活上需要人照顾，洪水在越南与一个叫黎恒熏的女子重新组成了家庭。

1950年10月，洪水再次来到中国。到中国后，洪水通过各种渠道才知道，陈剑戈和孩子并未牺牲。洪水通过组织，委托其他同志把自己婚姻的变故告诉了陈剑戈。陈剑戈听后犹如晴天霹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陈剑戈终于做出了重大决定，结束她和洪水的婚姻，成全洪水和他的越南妻子。

　　魂归故里

洪水在越南被人们尊称为“人民将军”，战功赫赫。1951年1月，胡志明主席秘密访问中国，请求中方为越南的抗法战争提供支持。为了加强越中两党、两国、两军的联络，受胡志明的派遣，洪水重返中国。

1951年洪水奉调入南京军事学院政治系学习。1954年，他以优异成绩毕业，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训练总监部条令局任副局长、《战斗训练》杂志社社长。1955年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军衔及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

1956年初，洪水被诊出肺癌晩期，中国党和政府尽了最大努力挽救他的生命，并将专家会诊病历送往苏联会商。在得知身患重病以后，洪水向中共中央和越共中央报告，多次要求返回祖国越南。1956年9月27日，毛泽东、周恩来、叶剑英、彭德怀等中国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全国政协礼堂为他送行，并发给3万元生活费。叶剑英和200多位中国将军到前门火车站为他送别。中国政府派出专列及专职医生护士，一直送到广西凭祥市友谊关。

1956年10月21日，洪水回国不到3周，即在河内逝世，年仅48岁。越南政府为他举行了规格极高的国葬，武元甲亲自主持追悼会。得知洪水逝世的消息后，毛泽东深情地说：“洪水同志数十年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无私奉献，中国人民永远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