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烽火中的姜堰僧尼

　　大彻大悟  佛俗同理

江苏省姜堰市（原泰县）岱岳律寺（即南宁寺，是苏中设坛授戒的主要寺庙之一，现在姜堰中学境内）的住持高僧振宗，在1931年底获悉这年10月7日，藏传佛教界众多高僧集会京城（南京），发起成立了“康藏旅京同乡抗日救国会”，并作了六项抗日决议。他便开导姜堰佛教界僧尼正确地领悟宗教本质，在思想上将抗日救国与降魔救世的宗旨统一起来。要在五千年生生息息的中华大地上奋起的抗日救亡，其本质是自卫自救、捍卫正义和平，符合天理佛法，这与“和平为体，反侵略为用”与“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也是吻合的。姜堰市广大僧尼深刻认识到，日本军国主义亡我国家，旨在奴我民族。因此，爱教必先爱国，汇聚到全民抗日救亡的大旗下才是正道。

身披袈裟  心装中华　　　　

原泰县城乡，在抗日战争期间有大小寺庙庵堂总数380多座。在姜堰城区的岱岳律寺、净业寺，上河顾高千佛寺、坡岭胜因寺，下河溱潼寿圣寺、花庄报本庵等寺庙的带动下，广大僧尼与全国各地爱国僧尼一样，设坛虔诵靖国消灾大经，公祈和平，超度抗日阵亡将士；众多僧尼坚持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乃至献出血肉之躯捍卫国家，誓将日寇根除剿灭；各自从每餐少吃半碗饭、少嚼一棵菜之节储，省下两角三角、一元两元以作捐奉，表现了中国佛教徒的爱国忠诚。

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感召下，泰县参议会四处发动、组织，各区乡成立了“僧抗会”（“僧尼抗日救国联合会”）。
　　1942年春，泰县蒋垛区各寺庙建立“僧抗会”，西官垛庙主持僧止峰（俗名肖宝盛）被推举为主任。在1943年8月的参军热潮中，止峰先后动员青年和尚维清、维波、吉峰等参加新四军。同年新四军攻打泰兴宣家堡时，蒋垛“僧抗会”僧尼蒸馒头、烧开水，摆在新四军经过的路边慰劳战士；还组织了一支和尚支前担架队，抢救了几十名新四军伤员。7月的一天，泰县参议会议长徐观伯在姜（堰）黄（桥）河东缪家湾庙开完各区乡僧抗会主任会议，路过曹家埭庙时，与到西南乡“扫荡”的日伪军遭遇。止峰等和尚立即让徐议长套上袈裟，冒充僧役，抄起扫帚打扫寺院，其他和尚则一本正经地诵经拜佛，从而蒙过了到寺庙搜查的日伪军，徐议长安然脱险。同年11月，止峰受苏中三地委敌工部之托，与几个和尚到姜堰城区日伪据点做宣传分化工作。他们在袈裟里藏了一批标语、传单，骗过日伪军守城岗哨，住进县城寺庙。夜深人静时，他们分头把标语贴到东板桥、西板桥、上坝闹市区和下坝石桥口，将传单撒在大街小巷、塞进居民门缝。第二天天亮，居民都喜滋滋地交头接耳：“看，新四军上街了！”日伪军警则惊恐慌乱，原来住在东板桥南王大木行的汪伪二十五师师长秦庆霖慌忙躲进钢筋水泥修筑的围子里。姜南区张埭紫竹庵住持永年，1943年任区“僧抗会”主任。他说服本庵同事，将庙里一只九吨重的宝鼎天香炉捐献给区公所，支援新四军制造手榴弹、地雷。消息传开，其它“僧抗会”也捐出一批香炉、烛台。同年初冬，永年等利用去姜堰城区岱岳律寺、净业寺做佛事的机会，多次将抗日救亡标语暗藏在袈裟里，在佛事做完后的深夜，悄悄潜到街头巷尾贴标语、撒传单。1944年春，我姜南区曹黄村村长胡伯瑜受区长吴一尘之托，要本村清静寺住持、区“僧抗会”会员传之协助在该寺设立地下联络站。该寺在县城西南二里左右的地方，风险不小，但收集、传递情报便捷。传之负责掩护我地下情报员陈潜（法号乃阳）的吃住、安全。陈潜身着袈裟，白天为和尚们做做清扫寺院等杂务，一到夜晚则出外活动，收集、传递情报。这位寺里的“裁缝兼杂役”还是引起了汉奸的注意、怀疑。一天，有个密探突然闯进寺庙，探查有关情况，传之镇静回话：“那裁缝是我外甥，里下河人，为人诚实，不犯嫌的。”警觉的陈潜当晚转移他处。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来了一批伪军包围清静寺，强行进庙角角落落地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捞到。一伪军头目逼问传之，用手枪抵住传之的脑袋，恶狠狠地吼叫：“倘若查出那裁缝是共产党，我要你脑袋！”传之不动声色，双目微闭，口中连连诵道：“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僧抗神兵  日伪克星
　　日伪把寺庙视为劫财掠物、收捐缴税的“肉头户”。1942年4月初，泰县叶甸仓场东庙的年轻和尚巨川（俗名春谷），目睹日寇、伪军由泰州两下仓场，到寺庙、民宅劫掠财物，先后枪杀5名僧人和10多名群众，奸污妇女30多人，烧毁庙宇一座和民房70间等罪行。他悲愤交加：“和尚出家没出国啊！‘四大皆空’怎空得了？难道我们就听任日伪杀戮吗？”……巨川在中共叶甸区仓场支部教育、培养下，不久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镇江北固山佛寺方丈室的小和尚法启，经过我地下党的培养，成为佛教界的一名地下党员。1943年春，经由镇江句容弥陀寺推荐（实系我地下党派遣），法启化名钢军，回到出家时的寺庙、兴化野里沟法华庵任住持。他云游四乡八野的寺庵，广泛接触僧尼，向他（她）们宣传抗日救亡，就是普度众生、弘扬佛法的道理。不久，一些血气方刚、义愤填膺的小和尚，如筱航、道成、胜军、觉冶等聚集到钢军身边。他又串连了50多名僧尼在墩头庙以做佛事之名，成立叶甸区僧抗会。钢军发动广大爱国僧尼捐奉资金，购买枪支弹药，动员青壮年和尚参加“僧抗队”。1943年秋，“叶甸僧抗大队”成立，钢军任大队长、巨川任副大队长，区委选派盛必成同志任政治指导员，文化教员为僧道成、中队长是僧觉冶、三个排的排长为僧胜军、僧广灵、僧宝筏。为大造声势，对外号称三个中队。直属中共溱潼县委（后划并到泰县）领导。
　　僧抗大队在抗日烽火中锻炼壮大。人员从最初的20多人发展到一百余人。巨川拿出个人积蓄买了两支短枪和一百多发子弹；西浒垛吉祥庵住持普照用庙产购长枪两支献给僧抗大队，由此带动起各寺庙捐庙产、僧尼们捐私人积蓄购买枪支弹药；中共叶甸区委也设法支援了部分武器弹药。他们抓紧进行水网地带的军事训练，掌握了行船、游泳、射击、投弹、刺杀、擒拿等基本军事技能；还学习游击战争的“十六字诀”，做到以智取胜。
　　僧抗大队从成立之日起，战斗就不间断地进行。他们或是抓捕汪伪税务人员训话，不得劫掠民众与行船的钱物；或是逮住伪乡、保长进行警告，不得对日伪用真心，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或是智擒泰（州）兴（化）水路轮船上的日伪便衣密探，予以惩处。1944年秋季，周庄据点日伪军下乡扫荡抢粮，僧抗大队在西坂伦村阻截，打死伪军10多人，打伤一批。就在僧抗战士追杀溃逃的伪军时，突然冒出一艘装有30多个日本鬼子的汽艇，赶来增援。巨川等一面组织火力猛打企图调头的伪军，一面利用有利地形匍匐到日寇汽艇附近。几个战士连续扔去几颗手榴弹，炸死一名日寇小队长与几个日本鬼子。日、伪军见势不妙，夺路而逃。此战，僧抗大队声威大振。
　　1944年12月下旬的一天，副大队长巨川与队员悟芝装扮成捕鱼船民，配合区游击连攻打日伪花庄据点。他俩边行船边起网靠近花庄。伪军岗哨喝令他们船靠岸检查，那哨兵一见半篓子鲫鱼活蹦乱跳，乐滋滋地弯腰提篓捉鱼。说时迟，那时快，巨川突然掏出手枪顶住哨兵后腰，低声厉喝：“不许动！”悟芝冲上去夺过那哨兵的枪，塞住他的嘴，将他的双手捆扎。隐蔽在附近的队员纷纷紧跟巨川奔向据点大门。巡岗的伪班长与巨川一照面就想溜，巨川一枪击毙了他。敌人猝不及防，丢下十多具尸体，仓皇溃逃。
　　1945年4月3日，僧抗大队接受上级任务，要在溱潼镇北裴马庄、夏庄一带，阻击汪伪孙良诚师下乡“扫荡”的一个营。据报，敌人备有四艘汽艇、16挺轻重机枪、两门掷弹筒、还有长枪200多支。敌我兵力、火器太悬殊了！钢军、巨川等连夜找到我裴马乡指导员紧急谋划，通宵备战，组织当地民兵50多人，在日伪军必经的河道两侧挖掘战壕，在河道水下钉暗桩、拉上铁丝网，在水面上胡乱撒些烂稻草。第二天清早，伪敌汽艇一进入障碍河道就好似癞蛤蟆陷入了污泥塘，动弹不了。僧抗战士从河道两侧战壕围攻汽艇，排枪子弹与投去的手榴弹，如从天而降，加之民兵在河道两头鸣枪策应，敌人难以还手，拼命后撤逃命。僧抗大队阻击敌人两个多小时，我县团“野三连”赶到参战，截住敌人一大段尾巴追杀。这次伏击大获胜利：击毙敌30多人，俘虏100多人，缴得长短枪100余支、汽艇1艘。同年夏，僧抗大队以类似的计策，在三里港与花庄间河道设伏，配合区游击连再一次击溃伪军，活捉一名伪军队长，缴获伪军从泰州开往兴化的汽艇1艘，上交县团。
　　日伪周庄据点有叫乔二的“扩充队长”，经常率队下乡“扫荡”，僧抗大队决心除掉这个祸害。1945年2月的一天夜晚，巨川化装成收鸡蛋的商贩，埋伏在乔二每天必经的道路旁边。不一会儿，喝得醉熏熏的乔二跌跌撞撞地走来。巨川奔到其身后，一刀除掉了这个卖国贼。同年8月18日，僧抗大队配合区游击连攻打周庄据点。巨川等在新四军潜入伪军的内线掩护下，急步靠近据点东门干掉两个岗哨，战友们蜂拥而上，俘敌12人，缴获机枪1挺，步枪13支，摧毁了敌据点，解放了周庄镇。9月初的一天，巨川、悟芝等以菜农模样去港口镇卖菜，将前来买菜的伪军事务长逮住，带回审问，获悉港口敌据点的兵力状况与武器装备，使区游击连、僧抗大队干净利索地收复了港口镇。
　　从1943年秋到1945年底的两年多战斗岁月里，姜堰里下河地区的僧抗大队单独战斗或配合县团和区游击连共参加战斗30多次，狠狠打击了日伪军。
　　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12月底，“神兵”僧抗大队开到茅山东北夏庄整编，巨川、胜军等率大部分年轻和尚兵上升到县团主力。巨川于1947年牺牲在人民解放战争火线；钢军、觉冶、宝筏又回到寺庙当和尚，其中三排长宝筏在姜堰市地藏庵修行至2005年去世，享年81岁。
　　姜堰市广大爱国僧尼在全民抗日救亡、卫国御侮的革命史册上，书写了光彩夺目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