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打好“人生”这副牌

2014年7月17日上午9时，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身黑色便服、个子高高的王素毅再次站在了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听候宣判。

法院审理查明，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在担任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市委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收受相关人员给予的财物折合人民币共计1073万余元。

法院审理认为，王素毅构成受贿罪，鉴于其归案后主动交代有关部门尚不掌握的大部分受贿事实，且认罪态度较好，加上赃款赃物在案发后已全部追缴，法院以受贿罪判处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王素毅没有提出上诉。

司法业内人士称，作为原副部级高官的王素毅案，从立案侦查，到起诉判决，是最快判决的一名贪官。2014年5月29日，北京一中院开庭审理王素毅案，至判决之日，时间不到两个月。

受欢迎的“天之骄子”

1982年的秋天，21岁的王素毅怀揣美好憧憬，来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奋斗的地方——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几年前，17岁的王素毅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成为他们那个家族中众人眼里的骄子，他当时考取的大学是山西矿业学院采矿工程系地下采煤专业。

出生在平凡人家的王素毅，一到单位就显示出了他过人的工作能力和待人接物上的才能，由此他被单位领导和同事看好。有一次，一位同事与王素毅一起去北京办事，两个没去过北京的年轻人，一般而言在事情办完后，会去北京城里看看故宫、逛逛王府井大街什么的，但王素毅提出当天返回呼和浩特。后来几次去北京，王素毅都没在北京逗留，他的行为成为当时机关工作中的 “标杆”。

王素毅在计委工作时的领导非常了解王素毅的工作能力。他只用了十几年时间就完成了从科员到处长再到副厅级领导的历程，后来任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当时，几乎所有领导均看好王素毅。但有人也发现，这个时候（任地市一把手）的王素毅脾气变大了，性格中渐显“说一不二”的霸气。这一点，在巴彦淖尔市担任市委书记时显得尤为明显。王素毅在巴彦淖尔市从市委副书记到市长再到市委书记，前后干了七年多，他的许多政绩和导致他翻船的事均在此工作期间。

这一点，正如王素毅自己在法庭上读的忏悔书里写的一样：“当一个人位居高职时，权力是失去监督的，他不会想到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错，边上也没有多少人会来对自己说三道四，当上了一个地方的老大，所有一切的行事几乎是呈真空状的……”

曾是村民心中的骄傲

在王素毅的老家，内蒙古土默特左旗毕克齐镇沟子板村里，很多年以来，王素毅一家始终是村里人心目中的骄傲。村民们说，王素毅最后官至副部级，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他没有任何背景，纯粹靠着自己奋斗与刻苦一步步走到高位。以至于在2013年7月，已被中央宣布接受调查的王素毅，这位村里人心目中的“荣誉村民”泽被乡里的故事还在他们嘴里被传诵着。其中的一个故事值得一说，当时有一位旗里的干部来沟子板村办事，村民们和这位干部又说起了王素毅一家。村民说，王素毅每年都会回村里来，除了去父亲坟上祭拜外，他还经常要走访村民家，有时候很细小的一件事，给他说过，他记住了，后来就给办好了，连声谢谢都不需要。这位村民在那儿说着时，旗里的干部不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村里人，王素毅已“进去”了，还会被判重刑。

再后来，村民全都知道了王素毅被拿下的事，但谁也没有想通这是为什么，王素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素毅的叔叔王文奎说，当年他大哥即王素毅的父亲也在旗里当过官，但那时的官员不能和现在比，大哥家孩子多，大哥这个在城里当着官的人，有时还得靠民政部门来接济生活，直到1982年王素毅工作后，他家的生活才有所好转。但这个时候，王素毅的父亲已经去世。

村民们为什么想不通？因为王素毅在任期间，的确为村里办了不少有益的事。比如，村里修建道路，村民有困难他及时帮助解决，掏钱资助贫困村民，等等。一个人做过对人民有益的事，是不会被人忘记的；但他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同样让人忘不了！

一次受贿黄金10公斤

像大多数落马高官一样，王素毅的背后经常会出现三种人：

一种是鞍前马后跟着跑的人，此类人或是当年的兄弟，或本身为政府官员，对高官唯命是从，但这类人也正是会给高官惹来麻烦事的人。

另一种人是钱多得没地方去花的老板，他们频繁给官员送钱，以期获得更大的利益。向王素毅行贿的人多为房地产商。2007年下半年，时任巴彦淖尔市长的王素毅为华海尚都房地产项目提高容积率提供了帮助，开发商杨某某先后两次给王素毅送上19万美元；2010年10月至2011年3月，已升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长的王素毅向鄂尔多斯市有关领导打招呼，为鄂尔多斯市开发的天玺汇房地产项目尽快通过规划审批提供帮助，先后三次收受开发商奥某某给予的人民币50万元和12万欧元；2008年3月，为报答王素毅在工程施工许可上的帮助，开发商武某某在北京国际饭店给王素毅送上每块重1公斤的黄金10块，价值人民币234万元。

还有一种人就是女人——通过勾搭王素毅来达到自身目的的女人。尤其是坊间传闻，王素毅这个“帅哥型高官”包养过多名女人，在圈子里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在此不作展开。
后面两种人先不谈，而李石贵属于最前面的那一种人。

李石贵早于王素毅一年因受贿入狱。2013年11月，他因受贿15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入狱前，他任巴彦淖尔市副市长和秘书长等职，是当地“公认”的王素毅的马前卒。王素毅结识的许多老板，均由李石贵牵线认识。其中，有一个叫李国民的人值得一提。李国民是当地国泰集团的掌门人，当地一位至今在职的官员称，当年巴市有一半以上的大工程均由这个叫李国民的人来做。李国民最初并不认识王素毅，是通过李石贵才结识王素毅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呼和浩特市，王素毅以巴彦淖尔市桥牌协会名誉主席的身份出现在李国民面前。当时，李石贵也在场，李国民轻装上阵，几个回合下来，“败”得找不到家。李石贵把握得相当好，绝对不会一上来就叫李国民送钱送物给王素毅，他只是介绍他们相互认识一下。

这个时候，巴市的地产开发风生水起。当年，巴市的城镇建设投资预期目标是60亿元，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可想而知，作为地产商的李国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到巴市的第一把手王素毅了。他是真的有“闲心”来打牌的吗？用业内人士的话讲，那个时候，李国民仅送给李石贵的钱就多达300多万元。之后，李石贵不忘领导，给王素毅送钱送物不计其数。目的很明确，他希望日后王素毅能为他办更多的事，让他的仕途更顺畅以便将来捞更多的钱！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起诉书显示，2005年至2013年王素毅收受贿赂1073万余元，分成九笔，分别来自七家单位和两个人，涉及单位分属房产、矿产、粮食等多种行业；涉及个人的是王素毅的老部下，即时任副市长的李石贵以及下属旗（县）的一个基层干部。起诉书虽没明确排列出李国民给王素毅送去了多少钱，但李国民那段时间开发的地产，几乎涉及城市的各个领域，而后来巴市官场发生“地震”，十几个官员涉及受贿均与李国民有关。

台上台下“两面人”

李国民给李石贵送去的钱，已成为李石贵后来在交代中的最重要一个章节，那么李石贵给王素毅送去的钱呢？来源就不言而喻了。说来也奇怪，就是这个李国民，2012年8月他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罪名竟是赌博罪和组织卖淫罪。在李国民入狱前，李国民名下的国泰集团，其纳税额连续多年居巴市首位。其实，在2011年10月有关方面在将李国民“接走”进行调查时，同时亦已展开了对王素毅的调查。但当时的资料表明，有关方面从李国民嘴里，似乎没有得到他给王素毅送过钱的供述，但他承认给过李石贵大额的钱。有人分析称，这是李国民表现出“很有智商”的一面，李国民交代出李石贵那是迫不得已。所有人都知道，李石贵在王素毅2008年开始任巴市第一把手后，李石贵任副市长，主管的是城建，他这个地产商开发那么多项目，他要说自己没给李石贵送过钱，打死也没人信。李国民还希望，李石贵一旦被带走被判刑，王素毅还在啊，王在就会对他有利。但最终他的算盘打错了，李国民被判刑后，还没等到他出来，10个月后中央宣布了对王素毅问题进行调查。

检方指控，有多家单位向王素毅送钱，最突出的一家单位是鄂尔多斯市蒙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值得令人深思的是，就在王素毅收下这家公司送去巨额钱财的同时，王素毅竟在一次全市纪检工作会议上还作出一段铿锵发言：“在城建会上，我就曾经反复强调过，要坚决防止‘建起一座城市，倒下一批干部’的现象发生，我不允许我们的这个城市有此类情况发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李石贵就端坐在台下最前排，他同样也聆听了王书记的“教导”，也同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大会结束后他会照样约王书记出来，然后给王书记送上他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细节很值得一说，王素毅在一次私人见面会晤时，席间打牌玩，王素毅牌技相当出色，他当场发表论断“打牌时如果不认真，随意叫牌或出牌，那么就会丧失取胜的机会”。当时，他的话音一落，即刻引来众人鼓掌。但事隔数年后，当他此精辟之论还在人们心中回荡时，他的政治地位已不复存在。有人便说：“王素毅最终还是没有打好手中关键的这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