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时间及组建情况的探讨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的成立是新四军历史上的重大战略部署。它与新四军皖南军部、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形成犄角之势，领导了新四军在大江南北的战略展开。

关于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成立时间及地点都有明确的史料记载，而江南指挥部成立情况却因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党史、军史著作对此存在多种表述。我认为有必要作一些探讨。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的性质及重大意义

早在新四军第1、第2支队挺进江南敌后抗日之初，新四军军部就有在前方组建统一指挥机构的打算。1938年6月15日，项英在给毛泽东并长江局王明、周恩来等人的电报中就说：“如战况一时无大变化，准备组织野战司令部到茫如（茅麓）一带指挥一、二支队，由我去任指挥。”8月6日，叶挺在给毛泽东的电报中也提出：“为扩大自己政治影响，组织群众武装力量，统一游击区武装领导……决定组织野战司令部、政治部，由我与张参谋长率领出动前方。”但是，这一计划因故被搁置，直到1939年5月上旬，叶挺才亲赴新四军第4支队，并在庐江县东汤池主持了新四军江北指挥部的成立。

成立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是在军部和支队之间增设一级军事建制，这在当时是具有重要意义的。我们知道，原来的新四军1、2支队是并列的军事建制，国民党第三战区规定以京（南京）杭国道为界，1、2支队只能分别在路东、路西各自为战，不能相互调配。加上新四军第3团调回皖南军部，2支队的主力只剩下第4团，兵力就更加薄弱、不敷分配。江南指挥部的成立不仅打破了国民党对新四军“划地为牢”的限制，扩大了回旋余地，1、2支队能够进行协同配合，这就加强了苏南新四军的战斗力。同时，对于扩大、改造地方武装具有更大的号召力，对于执行向北发展的战略任务可以集中更大的力量。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时间应定在1939年8月

国内公开出版的党史、军史著作对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的成立和组建，存在以下三种表述。
一是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1939年11月，第一、第二支队领导机关合并，成立以陈毅、粟裕为正副指挥的江南指挥部，并派主力一部组成新四军挺进纵队和苏皖支队渡江北上，执行开辟苏北的任务。留下来的部队后来由谭震林率领坚持苏南的战斗。”

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写的《新四军综述》：“为加强江南地区的抗日斗争，1939年8月，第1、第2支队由陈毅统一指挥。11月，在溧阳县水西村对外宣布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陈毅、粟裕分任正副指挥，统一领导第2、第4、新6团、挺纵及全区的地方武装。”

三是中国新四军研究会编著的《新四军在华中》：“1939年11月7日，第1支队和第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组成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第1支队番号撤销”，“第2支队番号撤销。”

上述三种表述的共同之处，都把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时间定在1939年11月。寻其源，它们的依据主要是20世纪60年代解放军南京军区编纂的《新四军抗日战争史》（初稿），其中写道：“我为打破敌顽夹击，开展大江南北的抗日游击战争，11月，将第一、第二支队领导机关合并，成立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陈毅、粟裕同志分任正副指挥。”该史的附录《大事记》中写道：“1939年11月7日，第1、第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在溧阳水西村成立江南指挥部，陈毅同志任指挥，粟裕同志任副指挥。”

而上述三种表述的不同之处，是第二种表述认为“1939年8月，第1、第2支队由陈毅统一指挥”，依据是什么呢？

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收藏的1939年8月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阵中日记》中有这样两份电报：一份是新四军叶军长寒（8月14日）申电：“本军第一、二两支队活动地区毗连，为便利作战及在战役中取得配合行动以收协助之效，故将2支队暂归1支队陈司令指挥。谨呈鉴核示遵。”一份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筱（8月17日）酉电：“新四军叶军长：寒申电悉，所请将第二支队暂归一支队陈司令指挥一节应予照准，特复。”

在新四军南京军区档案馆收藏的档案中也有这样两份电报：一份是1939年8月20日，项英《关于第一、第二支队由陈毅统一指挥致中共中央、军委》的电报，其中说：“江南一、二支队统一指挥由陈毅负责，并已向顾呈报，但支队名义对外。俟张鼎丞已当选七大全会代表。”一份是1939年9月4日新四军军部《关于9月初部队部署情况给左权、滕代远》的电报：“江南指挥部及一支队司令部在长荡湖以西之黄金山山地”，“二支队司令部在南京东南”。

以上4份电报，从国民党第三战区和新四军军部两个方面证明，新四军军部在1939年8月就决定，新四军在苏南的第1、第2支队由陈毅统一指挥，并且向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作了呈报，在获准后的第3天，项英又向党中央作了报告。因此，在1939年9月4日新四军军部给左权、滕代远的电报中，第一次出现了“江南指挥部”的名称。

但是，第二种表述认为，1939年8月是陈毅统一指挥1、2支队，而成立新四军江南指挥部还是在3个月后的1939年11月的“对外宣布”。我认为，这样的表述是不妥当的。其一，固然江南指挥部的组建是有个过程的。江南指挥部成立之初，虽然其他领导成员也没有明确，领导机关也不健全，但其实质是陈毅统一指挥新四军1、2支队，虽然没有对外宣布，这一级军事建制已经在行使职权，发挥作用；其二，在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之前已有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成立的先例，虽然新四军军部是以“2支队暂归1支队陈司令指挥”的名义向国民党第三战区呈报的，但是，其目的是建立新四军江南指挥部，也就是说，在8月14日呈报国民党第三战区之前，已决定成立江南指挥部了；其三，再加上有1939年9月初明文记载的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驻地的史料，因此，我认为，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时间应定在1939年8月，而不应定在同年11月。

为什么说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是由“第1、第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的说法不够妥贴

在上述的一、三两种表述中，都认定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是由“第1、第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而成的。当时1、2支队的领导机关，主要是指司令部、政治部等机关。1、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后，原来的1、2支队司令部、政治部就不存在了。《新四军在华中》一书对1、2支队正是这样表述的。

但是，在南京军区档案馆收藏的《新四军抗日战争历史资料汇编》中，收有以下3份电报：

1939年10月15日，新四军军部在《关于10月上旬部队部署情况》报滕代远的电报中说：“一、二支队由陈毅指挥，一支队司令部及四团驻溧阳西北之竹箦桥，二支队司令部率特务营在溧水、句容、南京间湖熟一带活动”。

1939年11月16日，新四军军部在《关于11月中旬部队部署情况》报滕代远的电报中说：“江南一支队司令部驻溧阳西北之竹箦桥……二支队司令部驻高淳以南之狸头桥”。

1940年1月18日，新四军军部在《关于1月部队部署情况》报毛泽东、滕代远的电报中说：“江南指挥部及一、二支队司令部均在竹箦桥附近。”

以上3份电报说明，不论是1939年11月之前，还是之后，新四军第1、第2支队番号都继续存在，这就对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是将第1、第2支队领导机关“合并”的表述提出了疑义。

从新四军当时所处的特定历史环境看，国民党第三战区对新四军的发展是严格限制的，不仅从经费上拖延克扣，而且在编制上不准扩大。如对新四军第五支队番号只批准“暂编”，对新四军第六支队番号就一直拖延不予批准。所以，新四军是不会自己主动撤销1、2支队番号的。

江南指挥部成立后，当然要对原1、2支队进行调整。但是，变动的重点不在“领导机关”的合并，而在“领导成员”的整合。因为在2支队司令张鼎丞赴延安参加党的七大筹备工作后，2支队的主要领导就是副司令粟裕、参谋长罗忠毅等人。随着新四军第三团调回皖南军部，2支队实际上只剩一个主力第4团在苏南。在这样的情况下，1、2支队领导成员的调整就显得更加必要。粟裕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调任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副指挥，并到江南指挥部主持工作。

所以，我觉得，关于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成立的史实可作如下表述：1939年8月，新四军1、2支队由陈毅统一指挥。随后，1、2支队领导成员整合，成立江南指挥部，陈毅任指挥，粟裕任副指挥。

皖南事变之后，谭震林曾在苏南东路地区成立了新的江南指挥部

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中说：江南指挥部渡江北上，执行开辟苏北的任务后，“留下来的部队后来由谭震林率领坚持苏南的战斗”。（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9月北京第1版，第685页）这一表述也不够准确。

在新四军史料中，有2份电报对此有明确部署。一份是1940年7月5日陈毅给中央的电报：“江南指挥部、六团、二团即日渡江，只留二支队随苏皖区党委坚持”，“粟即率部渡江北上，只留二支队指挥”。另一份是1940年8月5日陈毅给中央的电报：“震林部拨归军部直辖。”这说明，在江南指挥部渡江北上后，在茅山地区由罗忠毅、廖海涛领导的新四军第二支队和在东路地区由谭震林领导的江南抗日救国军东路指挥部是各自为战的，没有实现统一指挥。直到1941年1月22日，刘少奇、陈毅领导的新军部在给各地的命令中决定：“苏南林俊(即谭震林)及罗廖部统一归林俊指挥。”

1941年2月4日，中共东路特委机关报《大众报》刊登了《江南抗日救国军改编为新四军第三支队成立江南指挥部宣言》：“除一致拥护陈毅将军代理新四军军长外，我军将士并一致通过改编为新四军第三支队，拥护前三支队司令谭震林为司令，直接受陈代军长之指挥领导，组织江南指挥部，拥护谭司令兼任指挥，誓死坚持江南抗战……”这个宣言告诉我们，皖南事变之后，为了回击国民党顽固派撤销新四军的反共行径，谭震林根据新军部的决定，于1941年2月初将江南抗日救国军东路指挥部改为新四军第三支队，表明新四军第三支队没有被消灭。同时，由于罗廖领导的新四军第二支队已归他统一指挥，因此他又组建了新的江南指挥部。1941年2月18日，中共中央军委下达命令，将华中地区的新四军、八路军统一整编为7个师，谭震林任第六师师长兼政委，谭震林领导的江南指挥部随即改编为新四军第六师。由于这个江南指挥部存在时间短暂，人们对这一史实不太清楚，并产生混淆。我们要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予以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