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中华的金光大道

那是上世纪的1976年，中国大地刚刚结束了“十年动乱”，迎来了新的曙光。我旅居新加坡几十年的大姐赵惠贞，怀着思念祖国家乡和会见亲人的急切心情，踏上她日思夜想的故土，转道广州回到福州。当时我还在闽北山区工作，信息传来我万分激动，却喜忧参半。喜的是能见到出生后还未谋面的大姐姐，忧的是当时我们国家仍然贫穷落后，我作为一个中国共产党员，一个国家中级干部，怎样去面对她、接待她，让她在舒坦宽松的环境里享受天伦之乐呢？我从建瓯赶回福州，从五四路华侨大厦里把她接回中亭街的老家。当时我对她实话实说：“家里居住条件太差，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你不会习惯的。”她却坚定地说：“我要和老妈住在一起，别再说了。”我只好雇一辆三轮车把她和行李一起拖回去。
　　老母亲和我姐弟仨，几乎是整天整夜泪水伴随着笑声，唠叨往事，谈论变迁。忽然她说：“阿妈、依弟，我在广州挨饿了一整天。”我说：“怎的？”她说：海轮上午抵达黄埔港口，通关检查呆了好长时间，回国同胞人人被翻箱倒囊，连随带的卫生纸也要扒开查一查，海关官员脸难看，话难听。到了广州市华侨宾馆已经是下午7点了，被告知伙房停火，餐厅关闭，无法供应晚餐。同行的几个人就一起上街找吃的，走了几条街，穿了几个巷，稀稀落落，冷冷清清。问了几家饮食店、糕饼店，家家第一句话都是：“有粮票吗？没有，任何粮食制品都不能卖。”我们几个人说：“我们有换来的人民币，价格贵一点没有关系。”得到的回音是：“现金抵粮票，那是搞投机买卖，是犯法的，你们给再多也不能卖。”一帮人全傻了，只好饿着肚皮回到宾馆蒙头苦睡。这就是当年祖国给阔别几十年归来游子的第一个印象。
　　回家的第三天一早，大姐要我陪她上街看早景。街道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马桶和尿壶，发出阵阵刺鼻的臭味。只走了一小段路，我姐就呕心翻胃，我赶紧扶着她快步离去。随后她对我说：“新中国新中国，为什么老不老新不新呀？”
　　按照当时政府规定，海外华人华侨回家居住，要立即向当地派出所申报。派出所对我和我家政治面貌是十分清楚的，因为我母亲是街道居委会的老干部。所长说，我还是要派一个民警登门直接找你姐问问，尽可能简单点，这种事我不敢破例啊！我说完全理解尽管来。第二天，民警同志来了，只问我姐两道题：“一是回国干什么？二是中国好不好？”我姐像背书似地回答道：粉碎“四人帮”，能回国探亲了，中国好啊！共产党领导好啊！民警同志快速作了笔录，高兴地同我会心一笑走了。我问我姐：“你为什么能回答得这样利索爽快？”她笑着说：“回国动身前，就有人教我了，我不这样讲，就会自找麻烦，更会连累你们啊！”我当时真是既感慨又惆怅，那种心情是难以表白的。
　　我说的上面点点滴滴的真人真事真心情，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们国家政治、经济的社会面貌，一句话，还是贫穷落后啊！世界已经进入了工业化和现代文明的时期，新中国建立快三十年，还是那样的状况，不改革行吗？不开放行吗？
　　邓小平同志真是世纪伟人，中国救星。改革是春雷，开放似春风，又一次唤醒了中华民族，又一次吹暖了华夏大地。上世纪的八十和九十年代，我的大姐又先后四次回国探亲和旅游，她一次又一次感受到祖国日新月异的惊人变化，越来越热爱自己的故土家园和亲人。她不再坐颠簸几天的海轮而是乘飞机，不到三小时就直达义序机场。她对我头一句话就是：“依弟，没想到真快啊！”她上家乡的卫生间，对我说：“真变了，变得文明了，解决了我们华人华侨回国的一个愁啊！”早餐，为了适应新加坡生活习惯，我为她准备了新鲜牛奶、咖啡和各式糕点，光面包就有好几种花色，天天更换。她开玩笑地说:“早餐比新加坡还丰富，依弟你买这么多，要花多少粮票和钞票啊！”我说：“中国商品短缺、凭票供应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我工资又涨了不少，你尽管放心地享受。”她真心地说：“邓小平领导的好啊！”她最后一次回国是1994年，住上了我新搬进的树兜省政法委四室一厅的宿舍。她抚摸着大彩电、高冰箱和空调器，到每一房间看了又看，在阳台上走了又走，举目四望是福州五四路、华林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广马路，以及入夜后的辉煌灯火和繁荣景象，她对我深情地说：“中国走上了一条国家强盛、百姓幸福的路，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快赶上了新加坡，以后还会超过新加坡，这是一条金光大道，要走到底啊！”这就是一个海外赤子心目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道路。
　　1998年5月，我97岁的老母亲无疾仙逝。她晚年常说，她经历了清朝末期腐败衰弱，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兵荒马乱，解放战争你死我活，建国初期百废待兴，三年困难天灾人祸，“文革”年代十年动乱，粉碎“四人帮”后走向改革开放，深深感到中华民族多灾多难，唯有改革开放以后，真正过着越来越好的日子，要珍惜啊！在新加坡的大姐托一个在榕华侨按她意愿送来了一幅挽联，打开一看，上联是：五代儿孙满堂，母贤子孝白发享尽天伦乐；下联是：百年世纪同龄，斗转星移晚岁欣逢国运昌。这对联很有时代感。我深深懂得关键是下联，没有国运昌那有天伦乐！国运昌何来？来自坚持改革开放，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金光大道。
　　1999年，我的大姐在新加坡也以高龄安详地离开人世。临终前，她嘱咐其儿孙不要忘记老祖宗，不要忘记祖国亲人，要常回家看看。果然，21世纪初，她的大儿子和儿媳以及大女儿先后回国旅游和回乡探亲。我问他们：“对当代中国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他们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变好了，变美了，变富了，中国崛起、巨龙腾飞不是句空话。中国天天都在快步追赶，一定会赶上先进的发达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