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解放初期办报琐忆
抓报纸的关键
上海解放后,我们党和政府在上海创办了三张报纸,一是《解放日报》,二是《劳动报》,三是《青年报》。这三张报纸都由解放日报社领导,报社就设在上海汉口路309号原《申报》大楼,三报编辑部都在此办公。
报社的第一任社长是范长江,因他另有任用,很快调往中央任新闻局长,接任的是老革命、老报人恽逸群社长。恽社长是1925年入党的老同志,1932年投身新闻界,长期在革命老区和蒋管区办报,经验丰富。他认为报纸付印前的夜班编辑工作是最重要的关键环节,必须在社长、总编签字付印前,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如果签字付印后,再发现问题就晚了。因此,他把三家报社夜班负责版面的编辑集中在他的总编办公室,便于管理,一旦发现问题由他亲自解决,以免耽误出报时间。
当时,《劳动报》总编、延安来的作家柯蓝指定金尚俭和我担任夜班编辑,我们两人就来到恽社长办公室工作,每夜都与他有接触。恽社长和蔼可亲,有长者之风,毫无官气与架子,常州口音颇重。我们不仅天天与恽社长共事,还编在一个党小组过组织生活,恽社长太辛劳,几乎是日夜连轴转的,因此他抽烟多,右手中指和食指熏得蜡黄,脸色也泛黄,大概是吸烟过度所致。
陈毅市长驾临报社
我有多次发现,天刚亮,大约六七点钟,我们做夜班的编辑可以回去睡觉了,恽社长却仍端坐在办公室。我们下楼时,恰逢陈毅市长和他的一名警卫员登楼上来,在楼梯上相遇了。我们才知道,原来是恽社长在等待陈市长来修改审阅他的报告或重要社论。当时,市政府就在已接管的汉口路前市府大楼办公。陈毅市长来报社没有几步路,他就微服简从,步行来报社,而且为了节电,报社的电梯也停用,陈市长也与我们一样,步行着上下楼梯。
记得在党小组的生活会上,恽社长谈了一件趣闻,他说,陈市长多次为报社审阅修改他的政府工作报告,他的供给制中的黄烟(烟叶)费都用完了,烟瘾难受,他向恽社长提出,他草拟市府工作报告并反复修改,是否可以发给他一些稿费用于吸烟?恽社长的答复是:政府工作报告是你身为市长的本职工作,属工作范围,按照报社规定不能发稿费。你如另外给本报写文章,就从优发稿费。陈市长说,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嘛!当时他是上海市长兼上海军管会主任,又是华东军区司令员、华东军政委员会主要领导,上海南京两地跑,的确忙得很。堂堂市长就如一般的供给制革命干部一样,享受菲薄的供给制待遇了。
失而复得的“武器”
恽社长有一脑数用的本领,我常常看到他一边用他的“武器”——一支名贵吸水金笔在写文章,一边接电话,香烟就搁在烟灰缸上。他曾用这一“武器”,写出了无数抗日反蒋爱国的文章,名扬国统区和解放区。这一“武器”他用惯了,熟练了,可谓“须臾不离”。但有一天,他这心爱的半生为伴的“武器”突然不见了,他遍寻不得,心慌烦躁,简直工作不下去了。
当时,在我们这一总编夜班室工作的,都是经过考察、受过锻炼的共产党员和进步青年——青年团员,品德优秀,觉悟较高,谁会拿他的金笔呢?此事在党小组会上讨论过,并惊动了报社保卫科,仍无线索与头绪可寻。我们这些夜班编辑也不免心情沉重,一时少言寡语。
但有一天,突然有了转机:内勤工人前来打扫夜班办公室,在翻动长沙发坐垫时,突然发现这支恽社长的宝贝“武器”——金笔,在长沙发坐垫的缝隙中睡大觉呢。估计是恽社长坐在长沙发上,口袋中的金笔未插紧,掉下去了。一场虚惊过去,恽社长的“武器”失而复得,又风趣幽默了,我们也随之如释精神重负,有说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