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期●历史研究●

日军从上海杀向南京的暴行轨迹

作者:孙宅巍



 
     作为人类共同记忆的南京大屠杀,有30万以上的中国平民和战俘被日本侵略军杀害,这已为全世界人民所熟知。可是,日军是一支特别凶残、暴虐的军国主义部队,它的残忍、野蛮,并不仅仅表现在南京一地。可以说,这支部队是打到哪里,就在哪里滥施暴行,杀烧淫掠,无恶不作。仅在华中地区,从上海到南京之间,就清楚地呈现着一条用数十万名死难者鲜血染红的暴行轨迹。

淞沪地区首遭屠戮
  1937年8月13日,淞沪战役爆发。23日凌晨,日军第3、第11两师团分别从吴淞、川沙强行登陆,增兵淞沪战场。在日军最早登陆的宝山县罗泾乡,3个月中就有2244人惨遭杀害、10908间房屋被烧毁。在闻家宅一地,13户人家的几十间房屋被烧成灰烬,农民闻爱生一家三代老少9口被活活烧死。塘湾村韩家宅的50多户人家成为一片火海,13名村民被日军砍杀而死。杨东乡同心村一位殷姓村民的妻子,两次遭到日军轮奸,一次7人,一次12人,后她因此得病身亡。月浦乡潘桥村一位王姓村民的妻子刚生了小孩,遭日军强奸,4天后死亡;这位村民因保护妻子不受凌辱,被割掉鼻子。罗泾一带群众将日军登陆的农历七月十八日(阳历8月23日)这一天称为“总忌日”,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这个灾难开始的日子。据统计,宝山全县在淞沪会战期间,日军残杀平民11233人,强奸、蹂躏妇女达1672人。

日军第10军于11月初在金山卫登陆后,即一路施暴。仅在山阳一带杀害无辜农民351人,烧毁房屋4177间,杀死耕牛708头,使5300多亩在田水稻、棉花化为灰烬。金山卫乡共有1050人被日军杀害。在倪家、卫东、杨家、海光四村,有121名妇女被强奸。倪家村怀有5个月身孕的妇女姜杏多在带着2岁的儿子奔逃时,被日军推入火场活活烧死。向阳村农民朱家和等3人躲在稻田里,被日军发现后,扒去衣服,砍去四肢,将其四肢与身躯挂在织布机上,然后连房子一起烧掉。

上海市区的市民在战火中亦遭到日军的种种暴虐残害。杨树浦平凉路同安里,难民唐兆元、唐炳元率难民234人,拟逃往租界避难。途遇日军,被抢劫钱财,除79名老弱者被驱走外,余均遭机枪扫射而亡。虹口区兆丰路、百老汇路一带,居民二三百人,被日军驱集至路口,全部罹难。当年10月29日《申报》报道称,“据外人目击者谈,前日午后,闸北难民约一二万人,拟自苏州河北岸沿沪杭铁路桥进入白利南路时,敌军竟开机关枪,向难民数次扫射,妇孺被击毙者甚多,铁路桥上,尸骸枕藉,惨不忍睹。”

上海沦陷前后,日军进入嘉定地区。11月6日,一队日军将花家桥村22名村民关押。三日后将关押村民全部拉到村边用刺刀捅戳,年龄最大者84岁,最小者仅2岁。村民郁同康一家,除他本人逃难在外得以幸免,老小7人均惨死于日军刀下。次日,日军又将该村25间房屋放火焚烧。11月16日,7名日军在安亭镇东梢钮宅,将钮姓居民全家连同邻居共15人,拉到门外枪杀,除2人未击中要害外,共13人遇难。23日,驻八字桥的一股日军,将33名村民枪杀于八字桥河东。

松江县城自11月8日为日军攻陷后,满目疮痍,尸血遍地。英国记者田伯烈在其名著《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中描述:松江“是沪杭路上一个繁盛的县城,现在却呈现着满目荒凉极度破坏的景象”,“所看见的生物,只有野狗,因吃了死人肉,而不自然地臃肿起来”。他说,本可容纳10万人的松江城里,一共只见到了5个年迈的中国人躲在法国教会的一幢宅子里流着眼泪。

进击途中烧杀淫掠

11月12日上海失陷后,日军即分路西进南京。沿途暴行,令人发指。右路日军一部,于11月13日自白茆口、浒浦镇一带登陆,向常熟县进击。仅吴市一带即有居民571人被杀、374名妇女被奸、1090间房屋被烧毁;总计在进军常熟过程中,沿途各乡镇共有3000余名群众被杀、3万余间房屋被烧。日军攻入县城后,又杀害无辜群众1500人,烧毁全城1/3的房屋。《申报》报道:“虞城既陷,火患遂起,大东门外上塘等街,毁灭无遗。城内则寺前街自牌楼档起至赵弄止,一片焦土。南市心、北市心亦焚毁殆尽,南门外坛上则焚毁十之四五。”该地工厂亦遭惨重破坏。据沈秋农著《日军常熟暴行录》载:淼家镇上竞丰新等几家布厂毁于大火,500余台布机化为灰烬。九里镇中兴布厂被烧毁厂房80余间、铁机40台、大机60台、小机200台、纱60多件、布1万余尺。支塘镇裕泰纱厂正在灭火的工人遭日军机枪扫射,100余人惨遭屠杀。

11月18日,古城苏州失陷。苏州城郊遭血腥屠杀,大火燃烧三天三夜,6774人被杀,其中城区为3738人;据统计,该县13个乡镇共有7927间房屋被烧毁、破坏。紧邻淞沪地区的太仓县城,被日军纵火烧成一片废墟。据目击者叙述,日军于11月14日占领太仓县城10天后,便开始纵火烧屋,从因果桥直到西门城门口,整个大街两侧的民居被烧得精光,火势延烧三天三夜。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干事菲奇在日记中写道:“日军占领苏州后,我们第一次回去的时候,看见街道上尸骸累累,而那些尸骸足足搁了十天。我们后来再到苏州的时候,看见野狗都肥胖了许多。建筑物的毁坏,也同样可怜,损失的总额达百万元以上。”

11月27日,日军攻陷沪宁线上的重要工业城市无锡,大规模纵火焚烧城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同时大量屠杀无辜居民。据统计,日军在占领无锡最初的两三天,从闾口桥到吴桥,被杀的平民尸体即达2000余具,加上沿途屠杀,后来经无锡县伪自治会组织的卫生队收埋尸体,达万具以上。仅无锡城东的安镇,日军一次即屠杀500余人,烧毁房屋5000余间、稻垛1000多个。东亭乡被杀1821人,烧毁房屋13340间,烧掉稻谷15518亩,被强奸妇女504人,被奸后杀死者21人。

日军第16师团由无锡攻向常州,一路烧杀,于29日攻占常州。仅常州、戚墅堰等地,即毁房9000余间,被杀4000余人。城东北河口等乡镇,有一半的街道化为灰烬。常州沦陷1个月后,仅在前北岸县政府职员钱叔陵家的冰窖中,即挖出尸体100余具,其中有耄耋老人,有怀抱婴儿的妇女,还有和尚、尼姑。据目击者叙述:“被害者面目呈痛苦可怖者有之,口眼未闭者有之,母子紧紧搂抱者有之,哀痛之情,惨绝人寰。”

该师团于12月2日陷丹阳,在丹阳城郊的皇塘、折柳、井巷、横塘等地共杀害无辜农民120余人。日军第9师团由常州出发,于12月5日入侵金坛,烧毁房屋千余间,枪杀农民200余人。12月9日,日军占领镇江。该地数千名未能离境的难民均遭屠杀,许多妇女被奸杀,后经慈善团体收埋尸体共达3000余具。

进攻南京的中路、左路日军,均取道浙江北部的嘉兴、湖州、长兴等地,沿太湖南岸运动。中路分经江苏宜兴和安徽广德、郎溪,直指南京南郊;左路则一直西进至芜湖,并分兵越过长江,自江北迂回南京北面。11月初从杭州湾登陆的日军第10军,铁蹄所至,到处杀人放火。其第6师团一部于 11月18日攻陷平湖,仅在白沙湾全公亭一带,即屠杀平民500余人,强奸妇女200余人;24日陷吴兴(今湖州市),将大片民房烧毁,沿公路尸积盈野,县城内被杀平民尸体达300余具,其南浔镇有400余名平民被杀、4993间民房被毁;25日复陷长兴,杀害平民200余人。11月28日,由长兴转向北进的日军占领宜兴,逢人就杀,致街头尸体遍地,事后经雇工以芦席裹尸,计收尸体700余具。宜兴沦陷后,日军在张渚镇,“以民众不附为恨,乃大举搜查,得老妪50余人,以铁丝穿其掌,踢打凌辱,以为笑乐。越一日夜,乃牵至南门头活埋”。

南京屠城震惊世界

12月10日,日军开始对南京城发起总攻击。中国军队进行了英勇顽强抵抗之后,于12日晚起,奉命撤退。南京城于13日沦陷。日军在南京城陷前后,对南京及其周围地区进行了最疯狂、最野蛮的屠杀,使30万以上的和平居民及放下武器的军人惨遭屠杀,全城三分之一的建筑和街道被毁。

在南京大屠杀中,南京城郊有案可查、千人以上的集体屠杀即有:12月15日在汉中门、汉西门外屠杀军警、难民2000余人;同日,在海军鱼雷营将平民和放下武器的军人9000人用机枪射杀;16日,在中山码头杀害难民5000余人;同时,将大方巷难民区内青年4000余人押往下关用机枪扫死;17日,在煤炭港残杀军民3000余人;18日,在草鞋峡射杀难民和被俘军人5.7万余人;12月间,在上新河地区将2.8万余名逃难民众杀死;在南门外凤台乡、花神庙一带屠杀难民5000余名、士兵2000余名,在宝塔桥、鱼雷营一带谋杀无辜青年3万人以上。上述10起千人以上的屠杀,死难者已达19.5万人,另外可以统计出的分散屠杀遇难人数至少有7.7万人。这两笔数字相加,即已达到27.2万人。这些遇难者的尸体,分别经由慈善团体、市民群体、伪政权及日军部队进行掩埋与处理,有大量档案、文献资料可以确证其巨大的规模。战后,中国政府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认定,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中,“被害总数达三十万人以上”。

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采用了种种残忍的手段,虐杀难民,杀人取乐。日军曾将一批难民集中在一个广场上,分排立定,先在他们身上浇上汽油,然后用机枪扫射,枪弹一着人身,火光随之而起,被弹击火烧的难民,浑身颤动,挣扎翻滚,全场是一片拖曳的火光。日军则在一旁鼓掌狂笑,引以为乐。将活人作靶,供日军士兵练习刺杀的情况随处可见。在江东门附近一个用铁丝网围着的操场内,日军令9名难民全部跪下,再由9名日军士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枪,朝他们身上刺去。在这场虐杀中,除一人幸存外,其余8人全被活活刺死。许多南京市民惨死于活埋。军医蒋公榖在《陷京三月记》中描述:“最残酷的莫过于活埋了。悲惨的哀号,那人类生命中最后挣扎出来的一种尖锐无望的呼声,抖散在波动的空气里,远在数里以外,我们犹可以隐隐的听得。”甚至,挖眼割鼻等酷刑,也被日军当作“游戏”。日军第114师团重机枪部队的一等兵田所耕造说:“为了让俘虏们看,也曾用过割耳削鼻,或者用佩刀捅进嘴里面再豁开等方法……如果不这样干,就没有别的乐趣啦!这是登陆以来好久没玩的游戏了。”在凶残的日军眼里,中国人的性命不如他们的一匹军马。日军有一匹军马在水西门外的棉花堤被流弹打死了,他们拉了一批老人来埋葬死马。据棉花堤居民揭露:“埋葬以后,日军把埋马的人杀了九人,把人头砍下来,放在马墓前,还竖了一个牌子,上写某某大队军马。”

性暴力在南京大屠杀暴行中占有重要位置。性暴力是仅次于屠杀暴行的南京大屠杀的重要内容。由于性暴力而被屠杀的妇女及男子,构成了南京大屠杀死难同胞中令人瞩目的部分。南京大屠杀期间性暴力的普遍性、 野蛮性,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南京大屠杀暴行的极端野蛮和残忍。“南京大屠杀”事件甚至被人们称为“南京强奸事件”。美国驻中国大使馆副领事詹姆斯·埃斯皮与三等秘书爱利生于1938年1月所写《南京的状况》一文中,就日军在南京的奸淫暴行写道:“据报告,日本兵到处搜寻当地的妇女,无论在哪儿寻找到,便就地强奸她们……这里的外国人相信,日军占领的最初阶段,每晚有1 000 多桩强奸案发生。一个美国人统计,在一处美国房产里,一个晚上发生了 30 起强奸案。”一位外侨在致友人的信中说:“实则三分之一的强奸是在白天干的。”日军奸淫的对象不分老幼,也不问是否怀孕或为产妇。12月13日,日军刚刚进城,即在珍珠巷238号,将14岁少女伍大毛强奸杀死。这一天,家住中华门地区的16岁少女黄桂英、陈二姑娘,怀胎9月之孕妇萧徐氏及一名63岁的乡妇,同遭日军奸污。更有甚者,还迫使父奸女、子奸母、公奸媳、僧奸妇等,稍有不从,便以杀戮相加。日军还在南京城郊各地开设了名目繁多的慰安所。即使在有国际委员会及外国友人庇护的安全区内,日军仍不顾信义,大肆奸淫。

随着日军铁蹄的侵入,南京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据中国军事法庭审判战犯判决书认定:“日军锋镝所至,焚烧与屠杀常同时并施。我首都为其实行恐怖政策之对象,故焚烧之惨烈,亦无与伦比。城陷之初,沿中华门迄下关江边,遍处大火,烈焰烛天,半城几成灰烬。我公私财产损失,殆不可以数字计。”日军侵占南京后,还到处进行有组织的、大规模的抢劫与掠夺。日军所到之处,十室九空,不论私人住宅或公私仓库、商店的财产,金银钱财、文物古玩,以至难民的粮食、医院的被褥、民间的牲畜,几乎无一不抢。

日本侵略军从上海一路杀向南京的暴行轨迹告诉我们:日本军国主义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和实施一切暴行的罪恶之源。他们作战到哪里,就会施暴到哪里。1945年日本投降及其后对日本战犯的审判,宣告了日本军国主义的覆灭。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战后不断有极少数日本右翼势力的代表人物跳出来,为当年的侵略战争和战争暴行翻案。我们必须时刻警惕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绝不允许南京大屠杀那样的历史悲剧重演,让世界真正实现永久的安宁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