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战传奇到空战雄鹰

“岳昌明，岳昌明，立即拉升，你已被三架敌机包围。”耳机里传来吴奇的声音，岳昌明拉升到7000米高度，两架美军F-86战机立即尾随，吴奇见状，立即开炮进行火力阻隔，一架敌机中弹拖着浓烟急速下滑……岳昌明脱险了，吴奇却陷入了3架美军F-86战机包围中。吴奇明白，F-86战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设计的第一代喷气式战斗机，飞行非常灵敏，被我空军称为“佩刀式”战斗机。于是，吴奇迅速调整姿势，巧妙摆脱敌机包围，正准备调转方向追击敌机时，狡猾的敌机却在我英勇战机面前逃之夭夭了。
　　这就是首批参加抗美援朝空战十勇士之一的扬州籍英烈吴奇击落美军战机的情景。吴奇，不仅是空战英雄，他还是只身单枪生俘六个敌兵的陆战豪杰。

一
　　1927年10月13日，吴奇出生在江苏省扬州市高邮县吴家牌坊的一个书香门第。1944年，他由时任新四军抗大第九分校副校长的冯定推荐进入抗大五分校，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他在抗大五分校学习期间，既是学员又是校后勤处会计。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他随新四军第三师北上，任7旅19团后勤处军需助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后,新四军军部为歼灭拒绝向抗日武装投降的日伪军,决定以第三师主力从淮南回师苏北,攻击淮阴、淮安城,发起两淮战役。两淮战役后，三师奉命进军东北，9月28日，吴奇随19团从淮安徒步北上，经临沂、蒙阴、莱芜、章丘、玉田、冷口等地，于11月25日到达锦州附近的江家屯。历时60天，吴奇他们徒步行军跨越了江苏、山东、河北、热河、辽宁五省，行程3000里。由于锦州失守，12月1日，19团进驻阜新碳矿病院，吴奇被调到旅部后勤部负责给养工作。
　　1946年2月12日，秀水河子战役打响，此役打得非常惨烈。零下30多度的严寒，连枪栓都拉不开，吴奇所在的新四军三师七旅官兵不断地冲锋陷阵，鲜血染红了白雪覆盖的道路。战斗从黄昏打到第二天上午，没有机动队，也没有预备队，机关人员、炊事班等后勤人员都上了战场。吴奇等机关人员随阻击部队进至王家窝棚地区阻援，战斗从13日打到14日凌晨5时，危急关头，吴奇从一受伤战士手中拿起一支美式M3冲锋枪，冒着敌机枪疯狂扫射，趁着天还未亮迂回到敌后。国民党兵没有想到我军会有人冒死绕到他们的身后，吴奇用冲锋枪朝敌背后一阵扫射，敌机枪顿时哑巴了。两个国民党士兵转身将枪口对着吴奇，吴奇大喊：“想活命的举手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6个国民党士兵以为我军已将其包围，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吴奇一个人活捉了6个俘虏，荣立个人二等战功。后来这件事还被编入音乐话剧《迟来的红五星》。
　　4月18日，四平保卫战中，七旅奉命守备三道林子，这是四平侧后之主阵地与制高点，扼四平的咽喉。按7旅首长指示，吴奇等作为第二批突击队，配合21团作战。旅部参谋马益徳带领吴奇等坚守前沿阵地，鏖战一直持续到5月19日，部队伤亡严重，后7旅奉命撤向长春、五常。这次战役，吴奇再立二等功。

二
　　1947年1月，东北民主联军总后勤部在哈尔滨成立培养驾驶员的汽车学校，从民主联军总后机关、各纵队后勤机关抽调部分干部担任学校领导，分管训练、保障工作，于是吴奇进入了汽车学校。11月中旬，中共第一所航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简称东北老航校）到汽车学校招收飞行员，吴奇体检合格入选。
　　第三批共46名学员，吴奇与张洪清、宋亚明、王天保、朱学才等为一个互助学习小组，他们在第一批学员直飞高练的成功经验基础上，沿用了“三步并成一步走”的办法强化飞行训练。为了早日飞上蓝天，吴奇在地面上反复熟悉起飞、上升等一系列技能，一有空就坐在练习器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转弯、二转弯、三转弯、四转弯。为了使动作达到标准，他和其他学员两人一组一起相互学习，其中一个人做动作另一个看着纠正，待一个人练习标准后再互换角色，常常练到深夜。为了掌握更多的飞行技能，他还利用休息时间爬到屋顶看地平线，目测高度，白天看飞鸟、夜晚看星星，来提高眼力。
　　吴奇作为8名优秀学员之一，被学校派往哈尔滨马家沟跑马场机场，试飞滑翔机，为下一期的学员摸索经验。吴奇他们在教员鲍武生的精心教导下，很快掌握了飞行技巧。1949年11月7日，他以优秀成绩从航校毕业后，转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驱逐机学校学习（1949年12月20日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航空学校）。
　　1950年6月19日，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空军第四混成旅在南京成立。吴奇结束第三航空学校苏联喷气式飞机的飞行训练后，于8月8日随空军第四混成旅驻防上海。空军混四旅成立后的第6天，朝鲜就爆发了内战。为了加强东北地区的防空力量，10月27日午夜，这支部队奉命移防东北，不久后改编为空军第四师，驻在辽阳。12月4日，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给空四师下达了作战电令，令全师以大队为单位轮番进驻安东（今丹东）浪头基地，进行实战训练，并指定从吴奇所在的10团28大队开始。
　　28大队10名飞行员，是我空军最早参加抗美援朝作战的大队。他们都是来自陆军的年轻优秀干部，具有过硬的飞行作战技术、高度的政治觉悟和英勇的作战精神。12月21日，吴奇随28大队到达浪头机场。
　　1951年1月5日上午，28大队发现敌机，大队长李汉即率队随友军编队加速前冲，但敌机迅速逃入黄海上空。虽未接敌，但28大队真实地摆出了打的阵势，等于实战了一次。1月21日，28大队同美国空军打了第一次空战。李汉在队友配合下，击伤敌机1架。
　　在初次空战胜利的鼓舞下，28大队战士情绪高涨，信心大增，1月23日打了一次出色的反封锁反轰炸的大空战。当天，28大队起飞作战时，10多架美军F-80飞机窜到浪头机场上空，封锁跑道，压制起飞，28大队毫不畏惧，强行起飞反击，编队尚未集合就将敌机击退，并追到新义州上空，同友军一起与几十架敌机战斗了半个多小时。虽未击落敌机，但收获不小，取得了实战经验。
　　1月29日午后，28大队随友军出击，李汉率8机编队飞抵定州，在吴奇（2号机）等配合下，李汉（1号机）击落、击伤敌F-84型飞机各1 架。李汉成为抗美援朝时期打下第一架美军飞机的战斗英雄。这次战斗，开创了我志愿军空军击落美空军战机的先例，打破了美国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1951年2月2日，吴奇所在的10团奉命回辽阳基地休整。由于空战中表现英勇，吴奇获二等功。2月3日，12团入驻安东实战锻炼，3月2日回辽阳基地整训。9月12日后，10团、12团一起进驻安东一线作战，吴奇也再次前往。

三
　　9月25日起，空四师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国空军展开了多次激烈的大规模空战。10月5日10时11分，10团团长阮济舟率吴奇等20架米格-15战机，在友军歼击机协同下，与敌20余架F-80战机在清川江桥东南上空展开空中激战。吴奇击伤美军F-80战机1架。10月16日8时29分，空四师10团、12团配合苏联空军作战，吴奇等36架战机进入新义州东南后，与美军10余架F-86打头阵、B-29轰炸机尾随的混合机群展开对战。吴奇在掩护岳昌明脱险的战斗中击落美军F-86战机1架（即本文开始所述）。
　　吴奇返航后，当地面人员前来提取射击胶卷时，他再次接到指挥部起飞命令。14点55分，吴奇按指挥部命令随中队飞抵清川江上空迎敌，此时美军156架F-86战机与8架B-29轰炸机已开始在清川江附近轰炸扫射。进入战斗队形后，吴奇按大队长李汉要求搜索前进，李汉话音未落，敌机已窜至我机群上空，李汉见敌情突变，令编队转向东南方向前进，调整飞行方向、射击角度后正面进攻。
　　“吴奇注意，正前方有敌机！”从耳机里听到大队长李汉声音后，吴奇看到6公里外有10余架敌机向自己正面扑来，高度在4000～6000米之间，分为上下两层推进。吴奇目测再有3秒钟就可能发生两机对撞，于是先敌开炮，三炮齐发，其他战友也陆续开炮……敌机纷纷急转，向西北逃窜。李汉命令各机投下副油箱，加大速度爬高向敌机冲去。美军战斗机群急转后，再次扑来。虽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我空战英雄无所畏惧，李汉下令：“1中队攻击！2中队掩护！”并率先冲向敌机，吴奇紧跟着李汉扑了上去。吴奇因急速俯冲，掉进了20多架敌机的中间，几架敌机马上围拢过来纷纷把机头对准了他的飞机，他当机立断，猛地一拉操纵杆，飞机急速向斜上方冲去，机身避过道道弹光。拉升后，吴奇再度急转，4架敌机慌忙左转，吴奇见敌机露出一个空档，便一个S半滚冲了过去，顺势咬住一架敌机，双方在几千米的高空展开了追逐战，终于，他把敌机慢慢地套入瞄准器的光环……
　　这时，4架敌机从尾后向吴奇包抄过来，机头也对准了他的飞机。机警的吴奇再次先敌开炮，三炮齐发后一个跃升，敌机机枪疯狂扫射的子弹紧擦着他战机的机尾飞过。吴奇加大飞行速度，不料飞机失速进入螺旋，旋转着快速坠向地面，但他异常镇静，终于在800米高度时脱出螺旋，再次将战机向高空拉升。
　　在战友们的攻击下，敌机掉头向东南方向飞去。吴奇又盯住一架敌机跟了上去，500米、400米、300米，他稳稳地将敌机套住，按下炮钮，“咚！咚！咚！”炮弹从敌机机翼两侧飞速而过……
　　“吴奇！拉升、拉升……”耳机内再次传来岳昌明的声音，吴奇看了看高度表，处于800米的高度，急忙拉升后，再看岳昌明时，发现有三架敌机将3号机逯松亭团团围住，吴奇随即左转去咬住围攻逯松亭的敌机，正当他再次俯冲时，岳昌明战机已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吴奇在空中紧急刹车后落到了岳昌明的后边，只见岳昌明加大油门向围攻逯松亭的敌机左翼冲去。
　　“岳昌明注意，你头顶上有敌机。”吴奇话音未落，云层高处再次蹿出两架敌机直逼岳昌明战机。吴奇立即右转迎敌，两机对峙，敌先开炮，吴奇的战机中弹。吴奇再度拉升战机，从云层高处又接连蹿出两架敌机，吴奇射出三发炮弹后被敌机子弹击中胸部，他一手捂着流血的胸部，一手紧握操纵杆，强忍剧痛驾机冲向敌机，包围逯松亭的敌机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吓得慌忙逃窜。 吴奇再次拉动上升操纵杆，但被打掉机尾的战机已无升力……
　　“回国，回国，我要回国。”无线电声波里传来了吴奇微弱的声音，在塔台担任指挥的师长方子冀大声喊道：“吴奇！吴奇！蹬左舵，左舵，向西南方向，西南方向是祖国、是祖国，东经116、北纬41度是首都、是北京……”
　　经丹东市浪头镇基干民兵昼夜搜索，第三天中午在兴开岭东北方向约5公里的山坡上找到了吴奇的战机：战机水平翼脱落、尾翼被打掉，机身已完全被打坏，鲜血凝固在机舱，染红了周边的土地。民兵撬开飞机舱盖看到：座舱内吴奇头部半倚着操纵杆边延，右手大拇指仍按着机关炮的按钮，左脚蹬在舵上……
　　（本文得到吴奇烈士之子吴中直先生大力支持和协助，在此谨表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