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早晨,天上阴沉沉的,密布着乌云。刚准备吃饭,手机铃响了,打开一看,一下子把我愣住了!因为上面赫然写着“陈扬同志今晨辞世”几个字。太突然了!实在出乎意料!我虽然知道他近来身体有些不适,但是我们俩仍然经常在微信上交流信息。就在几天前,他还给我发过一篇分析当前国际形势的文章,我也给他发过一篇热心宣传革命历史的人物介绍。这就是几天前的事,怎么突然就走了呢?!我很是怀疑。直到另一位同志发来同样的消息,这才使我相信了这个极不愿意相信的令人痛心的事实。
我和陈扬同志相识于抗日烽火熊熊燃烧的上个世纪四十年代。1944年夏天,我们俩同时被调到苏中根据地的如西县委整风队学习。参加学习的都是由各单位抽调来的党员骨干。在这之前我俩并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在闲谈中显示出来的坚韧沉着的禀性,胸怀坦荡的品德,勤于思考的精神,以及随和可亲的作风,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我对他的为人很钦佩,所以,学习期间,我经常找到他,和他一起研究学习中碰到的问题,交流学习体会。每次找到他,他总是微笑着以诚恳、认真的态度和我交谈。每当问题提出以后,他从不轻易下结论,而总是要问几个什么: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把问题引向深入。这样的交流,不仅让我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还让我从中学到了学习的方法。
整风队学习结束之后不久,我俩分别调到新的工作岗位。他被调到三分区的《江潮报》,我则被调到如西县独立团政治处。虽然不在一起了,但是我经常在《江潮报》上看到他撰写的文章,看到他踏进新闻战线的门槛之后展示的工作成绩。例如抗日战争时期,他奔波于各县,采写了大量反映三分区军民对敌斗争的稿件。特别是大反攻开始以后,他撰写的一系列文章,生动地反映了我军在大反攻中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大大鼓舞了人心。又例如解放战争爆发以后,他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立即投入对这场战争的报道。特别是苏中战役期间,他撰写的一篇篇文章,再现了我军英勇作战和人民群众奋勇支前的感人情景,也大大感动和振奋了人心。总之,他所撰写的这些文章,事实生动,语言朴素,对鼓舞部队战斗意志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而他之所以能够写出如此生动地反映根据地建设和部队战斗的文章,自然是他深入实际和亲临前线的结果。
苏中战役七战七捷之后,为了集中兵力和诱敌深入,我军主力部队主动离开苏中,北撤山东。此时,如西县独立团已上升为主力部队,并奉命北撤。从此,我们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不再能直接联系了。但是,我还是通过多种渠道,获悉了我们撤离以后,三分区的一些情况。
1946年8月我们离开苏中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军队采取当年日寇对我根据地进行“清乡”的那套办法,对我苏中特别是与京沪杭隔江相望的三分区进行“围剿”。敌人集中兵力,采取拉网的办法,步步为营,分进合击,妄图把三分区的党政军机关一网打尽。斗争极其残酷!在这异常严峻的形势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分区的大部分同志朝北方向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留下少数同志在位于南面的原地坚持斗争。当时,陈扬同志不畏环境险恶,不顾个人安危,毅然主动提出:留下来,在原地坚持斗争!此后,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们白天埋伏,夜间行动。时而化整为零,时而集中使用兵力。他们组织民兵不断对敌人进行骚扰,而地方武装则对敌人的据点不断展开攻击。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常常是吃不饱,睡不好,随时可能遭到敌人的袭击,生命朝不保夕。经过如此尖锐激烈的斗争,经过反复的较量,最后终于粉碎了敌人的围剿,迎来了解放战争的胜利。这就是三分区解放战争史上著名的“南线斗争”,是三分区革命斗争史上光辉的一页。陈扬同志在这两年时间里,不但是一位普通的战士,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而且作为一名记者,他还撰写了大量充满血与火的文章,让苏中乃至全国人民了解了三分区南线斗争的情况。这些文章,既有力鼓舞了当时三分区和苏中军民的斗志,还成为三分区解放战争史中的珍贵史料的一部分。
全国解放后,由于种种原因,我俩未能及时互通音信。直到粉碎“四人帮”之后,这才恢复中断了整整三十年的联系。这时,陈扬同志在《文汇报》工作,我也从南京调到了上海警备区。虽然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了,但是由于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因而相聚的机会很少。真正有比较多的接触,则是在大家都离休以后。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俩相继离休,并且相继参加了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为传承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发挥余热。
参加研究会之后,陈扬同志 主持研究会主办的《大江南北》杂志。以此为平台,研究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作战、建设的经验,宣传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
为了办好这份杂志,陈扬同志可谓呕心沥血,倾注了晚年的全部心血。
要办好杂志,首先要有高质量的稿件。为此,他和杂志社的同志一起,想方设法,努力开拓稿源。这方面他和大家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新四军老战士,因为他们有比较丰富的经历,同时还想到那些专门研究党史军史的专家学者,他们则有着比较高的理论素养。陈扬同志便把其中的部分同志组织起来,形成一支比较固定的作者队伍。对他们,不但不时约稿,还不时召开会议,通报杂志对报道的要求,交流创作经验。这样做的结果,不但提高了这些同志的积极性,还有效保证了稿件的质量。
办好杂志的再一个关键是搞好发行。当下,报刊发行的难度较大。这一方面因为现在各种各样的刊物林林总总,数不胜数,读者选择的余地较大;再一方面因为现在有不少人醉心于娱乐性读物,对严肃的政治历史读物不怎么感兴趣。难,但是难不倒陈扬同志。他带领大家凭着一股韧劲,硬是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抓,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抓。抓好了先进地区和单位,再抓较为后进的地区和单位。抓好了附近的地区,再抓稍远一些的地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非常重视对老、少、边、贫地区的发行。由于这些地区比较穷困,他就发动有条件的单位捐赠刊物,以此作为精神上的扶贫。另外,他还依靠各地的领导,组织起一支支以离退休老同志为骨干的发行队伍。这一支支队伍,称之为《大江南北》杂志设在各地的联络站,为杂志的组稿、发行、运用等等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成为杂志与广大读者之间的一座桥梁。可以说,这是《大江南北》杂志在报刊发行工作上的一个很好的创造。由于各地联络站同志的不懈努力,杂志从一开始仅仅发行几千份,跃升至现在的15万份左右。也正因为如此,陈扬同志对各地联络站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一次联络站会议上讲到他们的作用时,他激动地站起来,对台下联络站的同志满怀深情地深深鞠了一躬。这一鞠躬,饱含着他对联络站同志的敬意,自然也出于他对杂志的那份感情。
陈扬同志深知,杂志的任务是研究和宣传我党我军的历史经验和优良传统。为了搞好研究,杂志每年都要提出研究题目,组织专人进行撰写,使之一一落实。同时,还注意把研究历史和当前的实践结合起来,用历史经验指导现实斗争。譬如专题研究革命战争时期根据地廉政建设的经验,用来指导当前反腐倡廉的斗争。这样做,杂志就扎根于现实的斗争当中,也就有了比较强的生命力。
在运用杂志宣传我党我军优良传统方面,陈扬同志也是动足脑筋。他组织各地联络站的同志,在中小学校和各类企事业单位中开展阅读《大江南北》的“读刊”活动,让杂志上刊载的内容铭刻到广大读者的心里。为了使这一活动能广泛开展,他不顾劳累,经常到各地的联络站去当面进行指导。即使后来他已经辞去社长职务,但是一旦社里请他一起下去,他还是二话不说,拎起旅行包就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有着如此旺盛的精神,饱满的热情,实在令人感佩!
总之,由于陈扬同志在上级领导下,组织各方面力量形成合力的结果,三十多年来,《大江南北》杂志为传承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出了积极的努力,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陈扬同志永远离开我们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伏案写作的勤奋的样子了,再也听不到他慢条斯理地探讨问题的声音了。然而,我想我们只要一拿起《大江南北》杂志或者他所参与出版的其他报刊,他那和蔼的容貌和亲切的声音,一定会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和耳边,他的那些优良的禀性、品德、精神、作风,一定会在我们心里彰显。
陈扬同志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