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年间,毛泽东到长沙就读于湘乡驻省中学
1911年元宵节过后,毛泽东离开了韶山冲的老家,肩挑行李,前往长沙,报考湘乡驻省中学。
毛泽东就读的东山高小教员贺岚岗接受湘乡驻省中学之聘,为毛泽东提供了引荐报考该校的便利。湘潭,只是毛泽东此行的中转站。他在那里巧遇东山高小的两位同学:毛森品、毛钦明兄弟。他们也是到长沙求学的。于是,三人结伴而行,一同挤上了开往长沙的湘江小火轮。投考湘乡驻省中学异常顺利,三个人都被录取了。
正是在长沙,毛泽东通过阅读《民立报》,了解到了黄花岗起义,政治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换,倾向于革命。他第一次写文章,贴在学校墙壁上,公开发表政见,主张将孙中山由日本召回就任新政府的总统,并以康有为任总理,梁启超任外交部长。随后,声势浩大的保路运动席卷长沙,毛泽东所在学校“每天关着大门演说,好些同学慷慨激昂地主张革命”。他清楚地记得:“一位同学将他身上的长袍卸下一丢,说‘快习兵操,准备打仗’。”在反清潮流的助推下,毛泽东和一个朋友毅然剪去辫子。有几个原先答应剪辫却又反悔的同学,毛泽东率人强力剪去了他们的辫子。就该不该蓄辫,毛泽东还与一个法律学校的朋友发生争论,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就是这样,在辛亥革命爆发前夕,毛泽东已成为一名充满革命思想的反清积极分子。
目击长沙起义,毛泽东毅然参加湖南革命新军
10月10日武昌首义后,尽管清廷全面封锁消息,由武汉开出的船只抵达长沙,还是带来了革命的消息。此后,相关信息越来越多,很快传得满城风雨。湖南紧急戒严,而革命党人的活动却愈趋活跃。
一位革命党人得到校长允许到湘乡驻省中学来演讲。毛泽东听后,热血澎湃,决心到武汉参加革命军。他邀约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结伴前往,因听说汉口非常潮湿,必须穿雨鞋,启程北行前,就去驻扎城外的一个军队朋友那里借。那天是10月22日,毛泽东在借雨鞋的中途被卫兵拦住,幸运地目击了长沙起义的历史一幕。
大批领到子弹的士兵开到街中去,起义军分两路进攻北门、小吴门。城内纷起响应。根据毛泽东的回忆:“城门被中国的劳工们冲了下来。我靠了其中一个劳工的帮助,重新回进城中。”然后,毛泽东站在一块高地上观战。长沙起义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攻占军械局的动静稍微大些。占领军械局后,各路革命洪流直奔抚署。
湖南军政府随即成立,焦达峰、陈作新为正、副都督。焦达峰心怀革命大局,慨然以援鄂为湖南军政府的头等大事,大力扩军,将湖南新军由一协扩编为两协,迅速派出一协人马北上支援湖北革命,另一协驻防岳州,防范清兵南窜。不提防变生肘腋,在长沙起义的第十日,长沙发生兵变,焦、陈二人身首异处,横尸街头。立宪党人谭延闿被拥立为新都督。但革命阵营的内讧并没有抵消毛泽东投笔从戎的热情,他只身来到驻长沙城内的军营前要求投军。
按照当时的规定,想参加革命军,必须要有两个可靠的熟人担保。毛泽东的同学不少都参加了学生军,上哪里去找保人?毛泽东心里一急,就与管事的长官口角起来。这时,从军营里踱出了一位上士朱其升。他听到毛泽东的牢骚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上前询问有关情况。在了解毛泽东的身世和投军的想法后,朱其升大受感动,主动去找那支部队的副目(副班长)彭友胜商量,两人联名作为毛泽东的入伍担保人。
毛泽东得偿所愿地加入了新军,驻扎在长沙城的审判厅里面。于是,湖南新军第25混成协第50标第1营(协相当于现代的旅,每协2标;每标相当于现代的团,每标3营)左队新添了一名列兵——毛润之。
军营中坚持读报学习,毛泽东最初接触社会主义
参加革命军后,毛泽东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正如他在新中国成立后接见外宾时所说:辛亥革命的时候背过几天枪,什么立正、稍息、枪法,还相当可以,单兵战术、排战术、连战术、营的野外演习也搞过。活到建国后的朱其升曾经这样称赞道:“毛泽东聪颖过人,又有文化,对军事常识一听就懂,一学就会”,在一次打靶训练中,毛泽东还获得了优良成绩——说毛泽东从来没有摸过枪,那是谣传。
除了训练,兵士还要承担内务工作,以及一些杂务,主要是为长官服务。比如,当连排长搬住房时,兵士们要替他们抬床铺板,背被包、网篮之类的东西。此外,就是每天要到长沙城外白沙井去挑一担泉水回来,给大家煮饭及长官们泡茶用。这泉水就是长沙当地有名的“沙水”。45年后,毛泽东作《水调歌头·游泳》,起首“才饮长沙水”一句,说的便是白沙井的水。
在军营中,毛泽东有几个亲密伙伴。一个是毛泽东的发小——郭梓材。郭、毛两家堪称世交。据郭梓材的回忆,他参加湖南新军还是毛泽东动员的。另一个是赵浦珠。他是毛泽东高小时的同学,赵浦珠的姑妈是毛泽东的大舅母,二人既是亲戚又有同学之谊,关系非比寻常,身在湖南革命军中,心理距离自然更加亲近。时任新军辎重营营长的毛子奇,当时在辎重营当文书的毛煦生,则是毛泽东在革命军中结交的最高层面的长官。此外,毛泽东和队长及一般弟兄都合得来。这不仅是因为毛泽东善于处世交际,更在于他能帮助兵友写家信,兵友都佩服他的“博学”。
在众多兵友中,毛泽东最可倚赖,也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还是自己所在的那个棚(班)的副目彭友胜,以及上士朱其升。毛泽东曾对斯诺如此说:“我同队中有一个湖南矿工,和一个铁匠,我极喜欢他们。”说的就是彭、朱二人。彭友胜,1907年从军,数年后升任为副目。长沙起义时,正是彭友胜派部进至小吴门夺取大炮,这才迫使巡防营开城放入起义军的。彭友胜在生活、军事训练等方面对毛泽东颇为照顾,曾手把手地教这位列兵擦拭枪支、打靶。不过,有一次,毛泽东和另一列兵读报时见到“社会主义”这一新名词,各自理解不一,发生激烈的辩论,毛泽东最后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但这有损军营的团结。为此,彭友胜拿出班长的权威,批评了毛泽东,说他太过逞强好胜。
朱其升,对毛泽东这位“小老弟”更是关爱有加。刚入伍,没有立即发放军衣和毛毯,朱其升将自己新发的蓝棉衣给毛泽东穿,又让毛泽东同床共被。有时,还把军中“打牙祭”的红烧肉让给毛泽东。有时,还帮毛泽东擦拭枪支,有一次枪机卡死还是朱其升帮助拆解的。毛泽东则在休息时给朱其升讲《精忠传》、《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故事。寒冬停训时,毛泽东利用那段空闲时间,教朱其升等读书、写字。
正因为团结了这些兵友作后盾,毛泽东对军营中的兵油子毫不畏惧。
身为列兵,毛泽东在军营中的行伍生活
毛泽东在军营中的饷银是每月七块二。毛泽东每月伙食要用去两块银元,多余的饷银大多用在订阅报纸上。
报纸,为列兵毛泽东打开了一扇信息知识之窗。毛泽东所在的部队驻守长沙,使他无缘奔赴革命的前线,但是通过报纸,他及时了解到武汉的战况,关心着辛亥革命的形势。
正是在军营读报中,毛泽东第一次接触到了社会主义思潮。他多年后追忆道:“在革命的报纸中,有一个《湘江日报》,其中讨论到社会主义,我从这上面首次知道这个名词。”毛泽东最初接触的社会主义,其实是江亢虎宣扬的广义社会主义思潮。上海光复后,江亢虎以“社会主义研究会”发起人的名义,倡议将研究会改组为“中国社会党”。其后,江亢虎又积极与归国的孙中山晤谈,重新激发孙中山的社会主义豪情,使社会主义成为时闻与时尚,中国社会党快速发展壮大起来。毛泽东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初次接触到了社会主义思想。为深入了解这种新兴的社会理论,毛泽东还“读了一些江亢虎写的关于社会主义及其原理的小册子”。
毛泽东的社会主义激情就此被点燃。他和其他学生士兵们讨论社会主义。尽管江亢虎传播的社会主义同科学社会主义存在着较大差距,但毕竟掀起了社会主义的传播高潮,其基本政治立场在当时是进步的,学说主张也包含着社会主义的合理内容,滋润了毛泽东年轻的心田,对于毛泽东后来自觉地研究和相信科学社会主义不无影响。
辛亥革命成功,毛泽东主动离开军营
1912年2月12日,宣统皇帝溥仪宣告退位。第二天,袁世凯通电赞成共和。14日,孙中山践行前言,向参议院辞职,参议院通过决议接受孙的辞呈。次日,南京临时参议院就选袁世凯为第二任临时大总统。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告别军营生活的想法在毛泽东心底悄然升起:既然议和就不用打仗了,既然不打仗了,还当兵做什么呢?3月的一个晚上,毛泽东主动向彭副目提出自己的请求:“我想离军营,仍回学校读书去。”军队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彭友胜没有当场给予答复。连排长听说毛泽东要走,都来挽留他,说什么当兵有出路,意思是说能升官发财。这当然打动不了毛泽东的心,他投笔从戎原本不是为了图这个。
彭友胜最后拿定主意,对毛泽东说出肺腑之言:“润之,我不会强留你,你远走高飞吧。你应该去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和理想。我身边只有两块银洋,你拿去作盘缠吧!”因为是主动退伍,毛泽东看来是拿不到“恩饷”(遣散费)了。双手接过这两块略带体温的银元,毛泽东握着彭班长的手,激动得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彭副目,您真好,望您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第二天,彭友胜还悄悄地召集全班士兵开会,为毛泽东举行了简朴而又热烈的送行活动。兵友道别,念及毛泽东给大家带来的种种好处,能不相拥哽咽:润之啊润之,你要到哪里去,可别忘了我们呵……
毛泽东就这样走出了军营。这既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