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期●征战纪事●

大石岭农民暴动追记

作者:朱家托

1930年3月下旬的一天晚上,疏星淡月。一个身着长衫的清癯身影,穿田间小路,越河沟土坎,过松林幽径……夜行的人,入眼的是满目疮痍,入心的是痛彻肝脾:连续两年的水、旱、蝗虫灾害,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无米下锅,而国民党政府却横征暴敛,地主豪绅囤积居奇,一担稻谷由2元4角飞涨到5元,民不聊生,怨恨沸腾……
  这位匆匆向上花棚行进的人,就是时任中共太湖县委书记甘信元!他披星戴月奔波,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只身荒野夜行,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其中有三次他记忆最为深刻!
  第一次是两年前一个初夏夜晚。甘信元从江塘甘家沙湾步行50多里,赶到大石岭磨塘角叶仁山家时,已是月挂柳梢。作为甘家沙湾中共太湖县第一个支部书记的甘信元,受怀宁中心县委之派,到大石岭开展党组织建设。叶仁山是太湖县农民协会主席,早在1924年与其弟叶义山在安庆中学读书时,就受到反帝反封建民主革命思想影响,成为追求进步的热血青年。1925年回故乡后,叶氏兄弟开办贫民学校,成立“文章会”,学习与宣传救国救民真理。当甘信元敲开叶仁山家门时,叶仁山、陈振元、叶义山、汪绍荣、张祖元、卓金和、叶树礼、陈大毛、孙敬纯等九人已恭候多时了。他们围坐在甘信元旁,听他讲《中国共产党章程》……也就是这一夜,叶仁山等九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誓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战士!
  第二次是两年前的冬天。肩上一片月,两袖梅花香,时任中共太湖特别区委书记的甘信元走进叶仁山家,向来自太湖、宿松、望江三县的党组织负责人传达中国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精神:“农村豪绅地主阶级是革命的主要敌人”,“彻底的平民式的推翻地主阶级私有土地制度,实行土地革命”,“力争建立工农兵代表会议(苏维埃)政权是当前中国革命的中心任务”……
  第三次是一年前中秋的一个夜晚,甘信元在叶仁山家召开特区、特支、支部负责人会,成立抗租抗债委员会。
  一时间,当地入耳的歌声是:边牛担种我不问,十担八担我占份。穷人要想得翻身,跟着红军闹革命。入眼的标语是:盐卖50钞,必将你屋烧!稻卖两块八,哪里捉到哪里杀……
  甘信元平定了一下思绪,走进上花棚农舍的一间堂屋里。陈大虎、殷幼堂、叶仁山、叶义山、张祖元、孙敬纯、陈振元、卓金和、汪绍荣等县委委员和各支部负责干部20余人已经入座。作为县委书记,他在县委扩大会议上说:“只要具备必要的组织和领导条件,革命就大有可为。”于是,他们决定在大石岭举行武装暴动,引导农民由经济斗争转向政治斗争,组织革命武装,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
  会议结束后,趁夜色回家的中共大石岭支部书记叶仁山问弟弟叶义山:“组织暴动的经费要多少?”叶义山默算了一下巩固赤卫队所需武器与装备后,回答:“数目不小。”叶仁山问:“最近能筹集到吗?”叶义山皱了皱眉头回答:“时间紧,难。”叶仁山果断决定:“那就卖掉我们家180亩田地!”“我同意!”叶义山击掌赞成,“我们变成无产者,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们将卖地款全部交给赤卫队,作为暴动活动经费。
  1930年4月14日早上,望江县李家新屋大土豪李贯珍打开大门时,突然发现来了许多挑着稻箩的农民,便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们来干什么?”为首的农民指着稻箩回答:“买粮!”
  李贯珍扫视人群一眼,哭丧着脸说:“这灾年我哪有粮卖?”“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李贯珍囤积了大量粮食!走,我们进去看看就真相大白了!”有人一声喊,四周农民齐响应:“对,进去!”李贯珍见软的不行,便恐吓道:“你们反了不成?我的家丁可不是吃素的!”说罢准备关上大门。说时迟,那时快,甘信元、陈大虎、叶仁山等率领赤卫队仿佛从天而降,大刀与枪口对准着李贯珍!
  群情激愤的农民立即冲进李贯珍家,面对200多担粮食、1000多件衣服,赤卫队质问李贯珍:“还继续哭穷吗?”赤卫队当场将粮食与衣服分给前来的农民。同时,又从李贯珍家搜查出长枪20支、手枪2支、子弹数千发,并将李贯珍现场枪决!
  随后,陈大虎、殷幼堂、叶仁山指挥赤卫队抄了大石岭大土豪韦大衍的家,缴获长枪5支、手枪1支,将缴获的粮食、布匹全部分给了群众,并把韦大衍就地镇压。赤卫队还抄了大石岭杨和义、韦晓山等地主豪绅的家,逮捕了地主吴绍周,广大群众拍手称快!
  4月20日,中国工农红军太望赤卫队在大石岭五显庙正式宣布成立,陈大虎、殷幼堂任正、副队长,甘信元、叶仁山任正、副指导员。
  大石岭农民暴动胜利后一个月,甘信元外出开会,县委工作由陈大虎、殷幼堂负责。他们决定奔袭刘羊村五羊畈豪绅、国民党太湖县财政局长李伯超家,部队行至中途,甘信元从桐城开会回来,亦随军出发。赤卫队100多人包围了李伯超家,迫使李家交出冲锋枪、手枪各1支,长枪5支,子弹1000余发。不料,李家在与赤卫队周旋的同时,派人向国民党太湖县政府告密。当赤卫队返回途中在金鸡岭休息时,遭到国民党太湖自卫团、商团500人的袭击。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陈大虎、殷幼堂、杨水连、孙大朵、孙能勤、陈姓恒、徐月进等7人在战斗中被俘,第二天英勇就义。此后,当地中共党组织、赤卫队转入艰苦的地下斗争。
  大石岭农民暴动揭开了共产党在太湖地区开展武装斗争的序幕,成为鼓舞当地人民奋勇前进的历史丰碑!
  由于国民党当局通缉,甘信元奔赴延安,从事秘密情报工作。解放战争中,他在保卫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安全中立下大功,受到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