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期●故事会●

无锡解放日我家住进“菩萨兵”

作者:顾家德



我虽已年近耄耋,但对人民解放军的深厚情感丝毫不减,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们引导我进入了军警门,这种情缘始于73年前解放军入住我家。在新中国成立73周年之际,那段往事,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这是我永远难忘的记忆。

1949年4月23日,是无锡解放之日,那会儿,我还是一名刚有点懂事的孩童。依稀记得,当日晚上,无锡城还有零星的枪声。我家所居住的西门老县署太平巷内屋檐下,满地是坐着、睡着的解放军。当天深夜,由巷内李老伯(地下党)陪同一名斜挎驳壳枪的中年军人来到我家,同我父母商量入住一个班的解放军,父母欣然同意。当晚,十多名解放军战士在郭班长带领下,把门板拆下当床,上面垫上稻草。桌上亮着马灯,一班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翌日早上,发现天井、门堂已被解放军战士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的水已加得满满的,家中原先散落凌乱的模样被他们收拾得明亮整洁。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教我写字、唱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他们把从连队带回的包子给我们吃,把军用水壶的水给我们喝。在同住、同唱、同吃的日子里,我们亲如一家。经允许,我们这些“小鬼”也能摸一下他们从国民党军缴获来的美式卡宾枪和汤姆式冲锋枪。我哥哥生病发烧,军医还免费上门诊治发药……。
  以后得知,这个班是解放军29军87师260团的一个警通班,肩负着团部的警卫通信任务。让我终身难忘的是,刚解放时,在无锡的国民党残兵败将、散兵游勇纠合在一起,成为危害民众和新生政权的匪寇。当出现匪情、紧急集合时,郭班长他们会立即丢下饭碗,跨上战马出发。
  和被称为“东洋兵”的日本鬼子和“刮民党”的蒋匪兵相比,解放军同他们有着太大的区别。祖辈们告诉我:太平天国时兵荒马乱,家中房屋被焚大半;日寇侵占中国后,父亲进无锡西城门,因忘记向日军躹躬曾被扇耳光;为躲避日军侮辱,妇女躲进灶间,脸上抹上锅灶灰“扮老装丑”;蒋军的残兵败将逃窜时在无锡还要入室抢劫……老人们常告诫我们,要远离“兵老熊”(对当兵的别称)。而居住在我家的解放军,同日寇和蒋军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是“兵老熊”,他们是那样亲民爱民,后被我家亲切地称为“菩萨兵”。
  这个班在我家居住了数月后,大部分随军南下作战,郭班长和小李留守无锡,后来我和他们经常见面。

在解放军的优良作风影响下,1965年我考入江苏省公安学校,之后不久省公安厅给我们下达了一项任务:去南京最繁华的新街口维护和保卫国庆游行庆祝活动。国庆节那天东方欲晓,全校师生提前早餐后,整队由校区虎踞关步行至新街口执勤。我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划定工作区域后,按站岗式就位。两个小时一过,太阳升空、气温陡升,我们还是保持标准姿态执勤。当游行队伍通过时,按规定我们背对游行队伍、面向街边群众,我们虽然也很想观看游行盛况,但更知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当游行进行一小时后,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尽管浑身湿透,但大家仍坚守岗位。可能是我们的执勤到位,也可能是群众被我们的行为感动,游行始终秩序井然、未发生一起踩踏和拥挤事件。后来我们受到省公安厅洪沛霖厅长的表扬。
  毕业后,我正式走上了公安工作岗位,在解放军“英勇顽强、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感召下,先后在智擒杀人逃犯、勇追盗枪罪犯的斗争中做了一些工作。记得1978年12月的一个深夜,我和几个同事在北门汽车站候车室内巡查时,发现一中年男子侧卧在靠背长椅上,暴露一侧的裤子右胯部是开叉的(女式长裤),这一男穿女裤且身旁没有行李的反常现象引起了我的警觉。于是将其带至民警值班室盘查,从其惊恐不定的眼神、答非所问的表情和嫌疑人惯用的谎称上厕所想逃跑的伎俩推断,此人绝非一般逃犯。根据其鼻子歪斜的生理特征,我出其不意地大喝一声:“歪鼻头!”他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我趁机说道:“接有关部门电话,等候你多时了,交待吧!”他双腿一跪说:“我交代,但要从宽处理。”我顺着他的心态开导讲:“只要交代清楚,可以考虑。”他在精神防线崩溃后交代:当天早晨同另一劳改犯在田沟挖坑劳动时,发生争执,在对打中用大锹劈死对方后潜逃,在民防部附近偷了农家晾在场上的男上衣、女长裤,换去带血的囚衣后逃来无锡,准备再潜回上海。次日上午,当地刑警在带回这个真名叫陈良金、绰号“歪鼻头”的杀人潜逃犯时,感激地说:“昨天晚上收监点名,只知道有两名犯人缺席未归监,今天早晨刚在现场发现被害尸体,正组织破案和追捕,没想到无锡刑警就帮我们擒获了杀人犯,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们!”
  1979年冬,接上级协查通报称:江阴驻军某部被盗51式手枪一支、子弹五发,要求查缉盗窃枪弹犯罪嫌疑人。接到任务后,我和同事老钱、小吴在江阴来锡的长途汽车站重点布控查缉。第二天凌晨,当江阴第一班来锡班车抵站后,我们发现了和通缉对象相似的人和军用挎包,便装成乘客尾随其后。为了抓住有利战机和避免误伤他人,待他出站伸手递票检票时,说时迟那时快,老钱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右手,我从身后把他的腰连左手牢牢抱住,小吴迅速把他从上到下搜了个遍。但并未发现枪和子弹。这时他用力一挣,右手去拉肩上的黄色军用挎包,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我的反应,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往下一移抱住他的膝盖,右肩往他臀部一顶,把他摔了个嘴啃地,而后迅猛地骑在他背上,狠狠按住他的双手并大声向老钱、小吴发话:“搜包,包内有枪。”果然在军用挎包内搜出了子弹已上膛的被盗枪支。当时在现场的乘客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待弄清是一名盗枪犯被制服时,才不约而同发出了赞叹声。
  43载从警生涯中,我曾先后缴获罪犯已子弹上膛的手枪5支,也曾赴新疆戈壁滩擒获杀人嫌疑犯。我也被评为“江苏省人民满意警察”,先后荣获嘉奖、三等功、二等功等奖励8次。最为珍贵的是,组织上为我颁发了银质“忠诚从警”纪念章,是对我最大的肯定和褒奖。

回想往昔,是人民解放军不怕牺牲为人民的优良作风激励着我;退休之后,我仍要大力学习解放军、宣传解放军,要为“传承爱国精神,争做‘三有’新人”的主题教育活动多作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