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中,原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开国中将刘先胜,个子不高、慈眉善目,尤其是他特别喜欢小孩。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堆满笑容,和蔼可亲,特招孩子们喜欢。而对我来说,往往还有一种享受父爱的感觉。他生于1901年,在新四军前辈中,属于年长者之列。所以许多新四军的后代常常喊他“老爸爸”。“老爸爸”的尊称在老辈中,唯有刘先胜独享。只要提到“老爸爸”,都知道那指的就是战场上满面威严、平日里笑容可掬的刘先胜。
上世纪50年代初期的一个暑假,我母亲邱一涵(时任江苏省委常委兼纪委书记)去扬州等地出差途经镇江时,带我看望了时任江苏省军区司令员的刘先胜夫妇。小时候“司令”给我的认知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威严而令人敬畏。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刘司令却笑容满面,可亲可近。还未等我开口,他就看着我边笑边说:“长得像你爸爸,袁主任后继有人。”然后他又对我妈妈说:“你出你的差,把他留下来,借给我玩几天。”在他家住的这几天,老爸爸夫妇对我关心无微不至。在警卫员给我安排好住宿后,他们还亲自到我房间里查看。白天他让警卫员陪我游玩,晚饭后让我陪他散步。当老爸爸看我晚上还在看书时就说,放假就是要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才能身体好学习好,将来也才能工作好,像你爸那样带兵打仗。
在皖南时期,我父亲袁国平任新四军政治部主任兼教导总队政委,我母亲邱一涵任教导总队宣传科长,老爸爸刘先胜任组织科长。共同的事业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我妈妈曾告诉我,老爸爸十五六岁就在安源煤矿当工人。他参加大罢工时,中国共产党也才刚刚成立,是名符其实的老革命。他参加过长征,打过很多仗、受过伤,大家都很尊敬他。老爸爸也曾对我说,你爸爸很早就参加了革命,是人民军队早期的创始人之一,不仅资格老,而且水平高,能说会写,没有人不佩服他,大家都爱听他做报告。那时教导总队很重视政治学习,常请军首长和军部机关领导来做报告。有些报告时间过长,有人坐不住就爱发牢骚。而你爸爸做报告,不管讲多长时间都不会有人打瞌睡,个个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边听边记,生怕漏掉一句。他每次讲话都能激动人心,给人以力量。袁主任35岁不到就牺牲了,太年轻太可惜。
1956年,我妈妈因积劳成疾不幸病逝。老爸爸在送别我母亲后,曾含着眼泪对我说:“你妈妈拖着一双小脚,和男同志一样,爬雪山过草地,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真是不简单。在皖南她是模范,大家都以她为榜样,亲切地喊她‘大姐’。你爸爸牺牲以后,她一个人生活。她把悲痛埋在心底,全身心投入工作,顽强地挺了过来,真是不容易。”他又说:“你妈妈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很谈得来。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走了,还不到50岁,没过几天好日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把身体养好,要向她学习,要像你爸爸妈妈那样做人做事做大事。妈妈走了,你不要怕,还有我们!”听到这里我禁不住落下泪来。刚刚失去母亲的我,似乎失去了一切,悲痛而又不知所措。老爸爸的一席话,让我感受到了慈爱和温暖,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此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像父母一样地关心我。有一次,当他听说我每月只有20元的烈属抚养费,还要支援湖南老家的姐姐时,心疼地说,“这怎么行!”要老妈妈拿钱给我,我虽然谢绝了,却让我再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父母般的关爱。
斗转星移,45年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孩子们如今大都已是耄耋老人。我虽然已八十有三,满头白发,但依然记得儿时老爸爸慈祥的笑容,二老对我的关爱一直深埋在我的心底。可以告慰老爸爸的是,我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几十年来,我记住了他老人家“要像你爸爸妈妈那样做人做事做大事”的教诲。我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但经过人民军队这个大熔炉的锤炼摔打,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为新中国的国防事业贡献了一份力量。
亲爱的“老爸爸”永远活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