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期●读书有感●

《平凡的世界》 有强大生命力

作者:卞文志

近期“喜马拉雅”实时数据统计,由杨晨、张震演播的路遥代表作 《平凡的世界》,以9.6的高分登顶有声图书口碑榜。 《平凡的世界》 是作家路遥创作的一部全景式展现中国当代城乡社会生活的百万字长篇小说,是一部用温暖的现实主义的书写方式,来讴歌普通劳动者的文学作品。此部作品把焦点聚结在普通小人物身上,所以才叫“平凡的世界”。路遥则是新时期底层叙事的自觉的先行者。作品最动人之处是,关于苦难的书写和在苦难中经受的历练所产生的美感,令人感动不已。

该书以中国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为时代大背景,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刻画了当时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劳动与爱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日常生活与巨大社会冲突纷繁地交织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道路。路遥说,“在最平常的事情中,都可以显示出一个人人格的伟大来”。可以说,这就是 《平凡的世界》 在美学上很重要的追求:关注普通人的命运,展示底层生活不平凡的意义。

19913月,《平凡的世界》 获中国第三届茅盾文学奖;2019923日,小说入选“新中国7070部长篇小说典藏”。有听众评论说:“ 《平凡的世界》 这部经典,在杨晨和张震的演绎下,原本精彩的故事更增添了几分趣味性”,“一本让我热泪盈眶的书,第二次听还是心潮澎湃,让我意识到生活的美好和残忍,也给了我很多勇气和动力。” 《平凡的世界》 所传达出的精神内涵,正是对中华民族千百年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精神传统的自觉继承。这样的小说对底层奋斗者而言,无疑是具有“灯塔效应”的。

可以说,《平凡的世界》 显示了一种强大的生命力,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有时候我们无法知道,这个看起来面貌过于朴素的作品,为什么会受到这么长时间、这么多读者的欢迎和喜爱?从多年来大中学生阅读状况的调查看,《平凡的世界》 的借阅量始终居于高位。虽然80后、90后、00后年轻人中也有人说“这部书太遥远”了,甚至说它有点“过时了”,但总体看,无论是书还是电视剧,仍然保持着很高的销售量和收视率。这就不能不让人深加探究。

 《平凡的世界》 最突出的特点是把历史命运个人化,把个人命运历史化,由此构成了一个横纵交错的骨架,使之带有全景性、史诗性和开放性。在现实中,所谓历史命运个人化、个人命运历史化,真做到是不容易的,而 《平凡的世界》 却能化而为一,融为一体,在人物身上闪现出时代生活的剧烈变化,让时代变化在一个个偏僻山村普通农民的心中激起波澜。人物的动机不仅是从琐碎的个人欲望出发,而主要是从历史的潮流中浮现起来的。

在艺术概括方式上,《平凡的世界》 也具有特色,就是采取了两种“交叉”的形式:写城乡地区交叉和底层与上层人物交叉。路遥和贾平凹不一样,写的不是纯粹的、完全封闭的农村。他虽然重点写的是农村,但更注意写县城、省城。城乡交叉地带,在他看来既是封闭的又是开放的,是信息量最丰富的地带,最能认识中国基层社会的真面目。如 《人生》 中高加林待的地方多是城乡交叉处,他作为村里民办小学的教师被人顶替了,气不过,就起来抗争;后来到县城当上了县报记者,后又被辞退。

另一个“交叉”很少有人会注意,这就是“上下交叉”:在 《平凡的世界》 里,田福堂与田福军哥儿俩,一个是道地农民,一个后来当到省委副书记。中学教师田润叶苦恋着庄稼汉孙少安;地委书记女儿、省报记者田晓霞热恋着煤黑子孙少平;而农家女、后来考进大学的孙兰香也与省委吴副书记之子谈恋爱,等等。在 《人生》 里,黄亚萍与高加林也是出身地位悬殊。这样的人物关系构成和位置的交错,使得此部作品富有张力;当然,其中也不无作者美好的心愿和理想化的一面。

在创作中,路遥写爱情也很独特。在他的作品中,爱情如苦难中一缕绚丽的阳光,照彻人心。路遥在小说中,确实让一些地位比较悬殊的男女相爱了,因为他向往那种非功利的、超越门第和贫富的、自由而炽烈的爱情。但其爱情的内核主要还是“善”。这是路遥道德理想观的一个部分。这样的爱情在任何时候,特别在今天,都显得有点奢侈,却又是多么高贵。路遥在其作品中抒发道:爱情啊!它使荒芜变为繁荣,平庸变为伟大;使死去的复活,活着的闪闪发光。即使爱情是不尽的煎熬、不尽的折磨,像冰霜般严厉、烈火般烤灼,但爱情对心理和身体健康的男女永远是那样的自然,同时又永远让我们感到新奇、神秘和不可思议。

当然,从美学上讲,我们有可能会提出,路遥的作品有无把沉重劳动诗意化、把生活苦难神圣化、把爱情伦理拔高化的倾向?这似乎是一把双刃剑,其实在他的作品中,既有升华的一面,也有美化的一面。路遥的作品里还有另一种美,就是个体意识觉醒和自我实现的未来之美。这也是它拨动一代代青年奋斗者心弦的最重要原因。他作品里的主人公往往是农村生活方式和传统土地观念的叛逆者。例如,高加林和孙少平这两个人物更接近路遥个人的精神奋斗史,都有着改变自身处境的强烈欲望。

可以说,路遥笔下的主人公,大都是物质上的贫穷者、精神上的高贵者,理想高远,品质高尚,毅力顽强,外在的贫困和内心的高傲形成了尖锐的对照和反差。他笔下的主人公虽各有不同,但对命运的抗争、不屈,力图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是共同的。路遥小说中的人物经常吃的是窝窝头,看的是 《参考消息》,卖的是苦力,想的是如何才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孙少平说:“总有一天,我要扒着火车去外面的世界。”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们读 《平凡的世界》 一定要看到它向上、向外扩张的力,那股内蕴的强烈的精神追求。

今天,我们应该能够理解,《平凡的世界》 为什么20年来一直受到青年读者喜爱。因为,对于一切企图改变现状、改变命运的人来说,必然会遇到矛盾、阻力和困难。但人生是一场奋斗,时时需要心灵的抚慰,精神的超越,道德的提升。 《平凡的世界》 这部小说表面上是纪实型的,但骨子里是抒情的,小说中的人物所表现的是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对人生意义的追求。

小说中的人物,最难的是如何活得有筋骨、有精气神,在困难乃至苦难面前不低头、不屈服,保持对真善美的追求,对人生的追求。当然,在写作上并不是路遥能给出什么灵丹妙药或直接回答什么问题,其实人生之谜是无解的,而路遥本人也是困惑重重。我们只能说,路遥笔下既卑微又骄傲、既平凡又刚毅的主人公们,能给青年读者以沉思、勇气和鼓舞,给行进者以精神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