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2期●专稿●

博导夫妻的弹道情

——访炮兵学院南京分院教授刘怡昕、王桂玉夫妇

作者:田晓蔚项志明

  
  
  
  
  
  在全军院校教员队伍中,夫妻俩同为博士生导师的可谓寥若晨星。总参炮兵学院南京分院刘怡昕、王桂玉夫妇便是这样一对出色的博导夫妻:两人一个是少将、外弹道学专家,一个是大校、内弹道学专家,同为教授、博导、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又都立过二等功。从教17年来,夫妻俩共同在三尺讲台上创造了人生的辉煌,在走向新世纪的中国炮兵部队里,有4000多名指挥员是他们的学生。
  最近,我们来到总参炮兵学院南京分院,探访这对博导夫妇的弹道轨迹……
  千里姻缘“炮”为媒
  1959年,刘怡昕、王桂玉分别从南京和吉林考入蜚声中外的“哈军工”炮兵工程系,两人同系不同班,刘怡昕主修火箭专业,王桂玉主修推进剂专业。毕业后两人同时分到了国防科委某研究所。毕业不到一年,因单位转入国防工业部门,两位年轻人只好无奈地告别了穿了6年的军装。
  虽然专业不同,但对于被誉为“战争之神"的炮兵,两人却都有着迷般的热爱。在一次联欢会上,极少唱歌的王桂玉邀请刘怡昕同唱了一首《卡秋莎》,在阵阵掌声中,两人相互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同曲同心。自此,刘怡昕、王桂玉交往逐渐增多。两人在一起,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谈不完的战例。校友、同事的关系加上对炮兵的共同热爱,纯真的爱情像春天的种子,逐渐在两人的心头滋生发芽。
  1969年10月,刘怡昕、王桂玉把两张单人床一并,铺盖一卷,撒把喜糖,就在单位一间十多平米大的小屋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按照当地风俗,婚礼上,新郎、新娘要拜媒人,这可难倒了小两口,左思右想,两人学的是炮兵,从事的是炮兵,谈的最多的还是炮兵,便从研究所找了一尊火炮模型,恭恭敬敬地朝着“火炮媒人”行了三鞠躬礼。事隔多年,此事还直被同事当作婚礼上的“经典笑话”广为传诵。
  “太阳”“月亮”协奏曲
  刘怡昕、王桂玉都从事弹道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所不同的是,刘怡昕研究“外弹道”,王桂玉研究“内弹道”。“外弹道”,是研究炮弹出膛运动至落点的学问:“内弹道”,是研究炮弹在炮膛中运动的学问。内外弹道结合,便构成了一条完整的弹道。
  初识刘怡昕和王桂玉,给人的感觉与他们所从事的内外弹道教学似乎恰好相反,刘怡昕谦逊平和、温文尔雅;王桂玉则是风风火火,心直口快。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两人却如内外弹道的结合一样,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早在70年代初,夫妻俩的合作在研究所就有口皆碑。刘怡昕的第一项科研课题——《减少火箭射弹散布研究》,王桂玉帮他解决了火药粘结和软件编制难题;王桂玉的《减风偏反坦克火箭研究》项目,刘怡昕帮她解决了外弹道计算难题。这两项成果后来均获得了部级科技进步奖。
  1985年夏天,军队院校开办高等教育急需高层次人才,夫妻俩毅然放弃了前途宽广的“造武器”事业,舍弃了出国考察和做访问学者的机会,选择了“造人才”的事业,二次从军,双双来到了南京炮兵学院。从此,与三尺讲台结下了不解之缘。
  初来学院,全院上下知道来了一对炮兵弹道学专家,非常尊敬他们,但他们却把自己当成教育战线上的新兵,一切从零开始。那时,学院正举办新教员炮兵指挥专业集训。学院领导考虑他们虽算新教员,但专业造诣很深,年龄又大,不要他们参加培训,但两人执意要去。训练场上,夫妻俩和年轻教员一起顶风冒雨、摸爬滚打。半年后,在集训班组织的考核中,刘怡昕、王桂玉夫妻是参训人员中年龄最大而成绩最好的两位。
  1994年5月,总部在学院举办某型新装备接装培训。刘怡昕、王桂玉作为这种新武器的专家,多加了此次培训。在最后一个课目实弹射击中,考虑这种新装备是首次试射,为预防万一,所有人员都撤进了碉堡,观察所只留下了指挥组人员,大家劝刘怡昕一起撤进碉堡,但他坚持登上了观察所。
  射击开始了,刘怡昕镇定自若地指挥着:指示目标,确定诸元,下达口令。
  后方炮阵地上,作为唯一的女性,王桂玉巾帼不让须眉:检查弹药和操作,组织完成各项测试。随着一声"放"的口令,8发炮弹一发接一发,全部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顿时,观礼台上一片欢呼,大家都说刘怡昕、王桂玉是驰骋炮火连天沙场的夫妇“新武器教头”,犹如并蒂莲花。
  平时在教学科研中,刘怡昕、王桂玉无论哪方提出研究课题,对方总会主动帮忙,遇有不同见解,夫妻俩便真刀实枪地“理论”一番,直至把对方彻底“打败"为止。对于科研成果的署名,他俩的原则是:既不争功,也不谦让,该是谁就是谁。
  虽然在工作上王桂玉十分争强好胜,从不轻易对刘怡昕让步,但在生活中,看似咋咋呼呼的王桂玉却十分照顾刘怡昕。她总是默默地挑起诸如买菜、做饭、洗衣等家庭重担,而且她还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学时,他是火箭专业,我是推进剂专业。命运注定了我只能做他的推进剂。”近年来,刘怡昕共获得过国家级、军队级教学成果奖和科技进步奖20余项,发表论文200余篇,出版专著11部,主编教材9部,被评为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全国优秀教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全军优秀共产党员、全军院校教书育人优秀教员,荣立二、三等功各4次,并光荣地当选为党的十四大代表。这些成果和荣誉的取得,与王桂玉事业上的支持、生活上的关心是分不开的。
  有时,家务活干多了,王桂玉也难免会发点牢骚,可一旦刘怡昕主动干起家务来,她又心疼起来,连推带拽地把他关进书房。见此情景,熟悉的人便与王桂玉开玩笑说:“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月亮得围着太阳转,你就安安稳稳当个月亮算啦!”然而,要强的王桂玉并不同意这种说法:“月亮我要当,太阳我一样也要做。有首歌中唱道‘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我对这话并不欣赏。在这方面,我俩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他的就是他的,我不要他的那一半,我要就要属于我自己整个的军功章。”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王桂玉虽然为了刘怡昕的事业作出了许多牺牲,但她自己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也是非凡的。她曾先后获军队级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二、三等奖17项,出版专著和教材13部,发表论文80余篇,其中(《液浮技术研究》等5篇论文在国际会议上发表。先后被评为总参优秀教员、“中帼建功先进个人”,荣立二、三等功各1次。人们常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往往站着位伟大的女性。”而从王桂玉的身上,我们则看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伟大。
  道是无情胜有情
  刘怡昕、王桂玉夫妇有一独子,名叫刘文翔。作为我军炮兵院校中唯一的一对博导夫妇,刘怡昕、王桂玉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炮兵指挥军官,但对于儿子,却欠下了一大笔感情债。
  刘文翔童年时,由于刘怡昕夫妻俩的事业心极强,常常无暇顾及到孩子,于是刘文翔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这一点直到现在刘文翔还深有体会:“童年的我随父母住在西安研究所。记忆中,父母亲永远是忙忙碌碌的,似乎总有讨论不完的研究课题、干不完的科研项目,自然对我的关心就相对少了一些。开始,特别是父母都出差的日子,看到别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怀中撒娇,而我还要自己拿着饭菜票踮着脚尖到食堂的窗口排队打饭,的确非常羡慕。但时间长了,自己也就慢慢习惯了。”
  到了学院,在对待儿子和学员的问题上,夫妻俩都信奉同一个理:儿子是自然生命的延续,学员是事业生命的延续。儿子和学员对自己都很重要,但在两者不能兼顾之时,心理的天平宁愿倾向后者。这句话后来果真在刘文翔的身上得到了印证。
  1988年高考前夕,刘文翔希望父母能回来帮他补补功课,可夫妻俩都忙于带毕业班,白天晚上都泡在学员队,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家,结果高考中刘文翔以12分之差落榜了。得知消息,刘怡昕连夜赶回了家,但到了自家门前,伤心的儿子却把门反锁了,不让他进屋。站在门外,从不流泪的刘怡昕第一次流下了泪。
  刘文翔落榜之后,有人劝刘怡昕、王桂玉夫妇找找走上领导岗位的同学,帮儿子找份好工作。儿子也希望父母能找找领导,照顾上个军校。但刘怡昕、王桂玉却对儿子说:“孩子,不是爸妈自私,我们这辈子从没有因为私事找过领导,不能因为你破这个例。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关系找出来的。”儿子一气之下,来到一个建筑工地,做起了推车、和泥的小工。刘怡昕放心不下找到儿子干活的工地。在简陋的工棚里,刘怡昕几乎无法从那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民工中认出自己的儿子。这时儿子走上前来,叫一声“爸爸”。看着又黑又瘦的儿子,刘怡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中。
  刘文翔高中毕业12年来,换过6次工作,干过小工,当过酒店服务生,也做过化妆品推销员,这些工作,都是他自己找的,从来没有依赖过父母。谈及父母。现时的他已全没了往日的“不理解”:“回头想想,父母没有给予我过多的关心和照顾,恰恰是在无形中给了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使我锻炼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培养了自立、自强的性格。”
  采访结束,天色已近黄昏。刘怡昕夫妻俩相约外出散步。落叶斑驳,洒满金色余晖的小道上,两位鬓发染霜的老人相携相依,边走边谈,向着落日的尽头缓缓地走着。看着蓉色中他们相濡以沫的神情和夕阳下拖得长长的身影,我们的眼前忽然幻化出了一道五彩缤纷的弧线,那是一条美丽的弹道,一条凝聚着30多年牵手真情的弹道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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