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月初,抗日战争处于艰难的相持阶段。蒋介石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方针,视我党领导的抗日人民武装为心腹之患,务欲置于死地而后快。当新四军九千将士从坚持抗战的大局出发,由驻地皖南挥师北移的时候,蒋介石密令顾祝同调集七个师的重兵包围截击,发动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1月7日出拂晓,新四军北移部队行至泾县茂林以东山区时,遭到国民党军层层堵截和进攻。新四军奋起自卫,浴血苦战。至1月13日,敌人以猛烈的炮火集中轰击我东流山阵地。敌四十师、七十九师组织了整营、整团的兵力轮番向上冲锋。我守卫部队拼命死守,打退了敌人三次大规模的冲锋。战斗至下午,我军伤亡很大,寡不敌众,东流山终于失守。这时,新二支队首长召集营以上干部传达了军部的突围决定,分成两路向西北方向突围,预定从铜陵、繁昌之间渡江到无为地区会合。
突围开始后,我是与新二支队政治部主任钟得胜、作战科长王培臣、新三团团长熊梦辉、参谋长张日清、政治处主任阙中一等同志一起从右路冲锋的。阙中一同志组织了十几个号手,一齐吹号,一时号声震天,枪声齐鸣,“冲啊!杀啊!”的喊声惊天动地。前面的同志倒下了,后面的同志接着向前冲,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打得敌人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就在这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战斗中,我们突破了敌人的严密封锁,冲杀出一条突围的血路。
14日破晓,右路突围部队冲到章家渡对面的舒溪。这里是青弋江的下游,江面大约200多米宽,水流湍急,对面有敌新七师重兵防守。我们在熊梦辉、钟得胜、阙中一等同志率领下涉水强渡。当我们冲到江心时,敌人的轻、重机枪子弹像撒豆似的打得水花飞溅,严密地封锁了江面。在我前面和后面的两个同志都中弹倒下。这时,作战科长王培臣同志站在江中,愤怒地端起一挺轻机枪向着敌人“嘟嘟嘟”地猛烈射击起来,为了掩护大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危险。突然,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机枪掉了下来,一颗子弹打伤了他的右手。旁边的同志连忙扑过去把他拉了回来。由于敌人防守火力很强,我们只好赶快往回撤。刚回到青弋江南岸,又遭到了来自东南和西南方向的敌人的追击,我们这一批突围部队被打散了。天黑以后,我和十几个同志沿着青弋江向西,一边走一边收容失散的同志。走了一段路,我们转移到焦石埠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我们曾经在这个地方活动过。村里一个喂牛的老大爷发现了我们。他十分感概地说:你们新四军是好人,我们老百姓心里都有数。这次你们真吃苦了,快进屋歇一歇吧!”在这位老人的帮助下,我们隐蔽在一座半截楼的牛屋草堆里过了一夜。次日,为了防止敌人搜捕,我们上山潜伏,等待机会重渡青弋江。不巧,又遇上敌人放火烧山,冲天的大火借着西北风的威力,活像火龙一样在山坡上滚动着。我们找到火势小的一条山沟,拼命冲了出来。当晚又重新回到了焦石埠附近。
16日清晨,青弋江上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浓雾,隔着江看不清对面。我们准备从焦石埠再次渡青弋江。为了弄清情况,熊梦辉同志对两个侦察员说:
“你们出去看一看,了解一下敌人的活动;再了解一下这里党组织的情况,回头好想办法渡青弋江。”
两个侦察员出去半天,买回来一大包食品。他们报告说:“沿江一带,敌人戒备森严,这几天岗哨密布,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哨兵;渡口修筑了碉堡,有敌人一个班防守。这里的党组织还没有遭到破坏,保长就是我们的地下党员。”
熊梦辉听完侦察员报告后,与钟得胜、阙中一和我商量渡青弋江的办法。他说:
“照侦察员报告的情况看,强渡不可能,偷渡也很难,唯一的出路就是智渡。你们有什么想法,快一起研究一下吧。”
阙中一说:“要抓紧时间赶快渡过去,时间拖长了会给我们增加困难和危险。”
我说:“渡青弋江是我们突围的生死关口,我们不能让敌人拦住出路,一定要下决心渡过去!”
熊梦辉一边听我们讲话,一边瞪着机智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奇迹,高兴地一拍大腿说:
“嗨!有办法啦,有办法啦!” 我连忙问:“有啥办法?”“你是我们新二支队供给处主任,身上有那么多钞票,钱不是可以发挥枪弹不能发挥的作用吗?”
他这一说,我恍然大悟,连忙问:“我有的是钱,你有什么用处就快说吧!”
“快叫侦察员去把这里的保长找来,他是地下党员,请他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吧。”说着,熊团长凑近我面前,压低声音继续说:“我看这样办:你多掏出一些钱来,让保长想办法收买守渡口的哨兵。另外,再拿出一点钱,给我们每人买一套便衣,化装成敌人的筹粮队。这样,我们不用费大劲,就可以从渡口摆渡过去了。”
熊团长这一说,大家都赞成这个办法巧妙。钟得胜同志高兴地和我开玩笑说:
“碰上你这个‘财神爷’,敌人也要让路了。你带这些钞票虽然很危险,可真没有白背,关键时候起了大作用!”
这个办法果然获得了成功!保长买了一些好酒好肉请哨兵们大吃大喝起来。保长热情劝酒,把他们一个个灌得迷迷糊糊的。这时,我们换上了便衣,把手枪藏在腰带里面,扛着扁担,背着麻袋来到渡口。敌人醉眼惺松地拦住问:“他妈的,干什么的?”保长连忙走过来递上烟,说:“哈哈!我只顾了喝酒,差一点忘了公事。这是我的筹粮队,快点让他们过去运粮吧。”敌人信以为真,我们就夹杂在群众之中,大摇大摆地渡过了青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