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8岁的我担任新四军十八旅被服厂代厂长。12月的一天傍晚,十八旅兼苏中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部侦察班班长陶志超和侦察员小耿匆匆来到被服厂,向我传达上级的指示:“首长说,有严重问题,命令你明天拂晓前到司令部报到。”听完指示,我立即向厂里交代了工作,便跟随陶、耿两人出发了。
我边赶路边想:“我有什么严重问题昵?”问陶班长,他说:“首长只说有严重问题,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听了这句话,我只好闷声不响赶路了。我们连夜通过了两道封锁线,天还没亮就赶到司令部。
我立刻去找刘先胜司令。刘司令见到我说:“来啦,辛苦了!”我说:“司令,我可没有什么严重问题。”刘司令笑笑对他的警卫员说:“快去把饭热热,让管厂长边吃边听我讲。
“不是你有严重问题,是日本鬼子准备对我江(都)高(邮)宝(应)地区实行‘清乡’大‘扫荡’。而现在,各团电台的电池都快没电了。分区和各团如果联络不上,无法实行统一指挥,你说这个问题严重不严重?电台电池是日本鬼子严密控制的军用物资,根本买不到,所以只有直接从日本鬼子手中把它搞到。这任务非常艰巨,你有信心和勇气完成吗?”刘司令神色严肃地对我说。
我立刻回答:“坚决完成任务!任何困难我都要想办法克服。”刘司令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可以到鬼子的海军基地江都大桥长江港口搞。我去找当地伪工商会长,让他和鬼子艇长做‘买卖’。这个伪工商会长与我们多次合作,有一定的可信度。”为了有个照应,刘司令便派旅物资供应股陈良股长与我同去。
我和陈股长当天上午出发赶到吴桥区,住在一个情报站里。第二天中午,我们穿着长衫,戴着礼帽,腰里别着手枪直奔江都大桥。当我们走近时,发现哨卡上的日本鬼子正对过往的人挨个搜身。我们先后5次试探想混进大桥,但每次都见敌人搜查得极其严格,只好半路又退回。后来,我们悄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日本鬼子听说有个名叫管美英的女新四军要过大桥,所以才盘查得这么严。我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项任务十分保密,怎么只一天工夫敌人就知道了?看来我们部队中有奸细。”不过敌人“顾名思义”,自作聪明地以为管美英一定是个女的,又不由得感到敌人真是“蠢”得可以。
怎么办?当然不能放弃。等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我们再次向大桥摸去。快接近大桥时,我们发现敌人盘查得比白天还要严,根本没办法混进去。我们刚要掉头走,却被日本鬼子发现了。我们拼命地跑,一直跑到田家港田乡长家里,在他家后面的大庙里藏了起来。我和陈股长子弹上膛,两耳细听外面的动静。不一会,日本鬼子就闯进田乡长家,逼问田乡长女新四军来过没有。田乡长说:“没有,不信你们可以搜。”日本鬼子把他家翻得乱七八糟,毫无结果,便气急败坏地把田乡长抓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陈股长找到江都县地下县长王秉华,请他一定想办法把田乡长保出来。王县长听了整个事情之后,建议我们利用敌人判断的失误,化装成阔老板闯过大桥,他还给我们借来两套高档衣装。中午,我们身着绸缎长衫,脚穿发亮的皮鞋,头戴礼帽,鼻架墨镜,便大模大样地向大桥走去,王县长则带了几个人跟在后面,随时准备接应我们。可能敌人忙活了一天,也没有抓住“女”新四军管美英,有些松懈。我们经过碉堡哨所时,鬼子看了看我们,连问都没有问就放我们过去了。
过了大桥,我们直奔伪工商会长万会长家。一进大门,我们就吓了一跳,大厅里有不少日本鬼子和伪军。我心想如果我们立刻扭头出去,敌人肯定会怀疑,于是,我径直向大厅里走,走到我猜测是万会长的人面前,说外面有人找,请他出去一下。由于我们打扮得像富商,举止又大大方方,日本鬼子并没有怀疑。
出了大门,我把万会长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我们是新四军刘司令派来的,请你想办法搞到7箱电台电池。”万会长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很难办。电台电池是东洋人严密控制、鬼子艇长直接掌握的,我可弄不出来。”
“我们知道你和鬼子头目有关系。只要你想办法,—定能弄到电台电池。如果搞不到,我们决不走;如果鬼子发现了我们,一切后果由你承担。搞到电台电池你就立了大功,新四军决不会忘记你。”听了我这一番话,万会长答应试试看,并安排我们住在日本鬼子的碉堡旁边一家货栈里,他说这里最安全。
第二天晚上万会长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找到了一个相识的鬼子艇长,谎称泰兴城和平军(伪军)司令部派人来买电池,准备配合日军大“扫荡”。开始,这个鬼子艇长有些顾虑,因为电台电池是禁止买卖的军用物资,他害怕上级知道。早就摸透这个家伙脾气的万会长立刻塞给他1.5万元伪币。鬼子艇长见钱眼开,同意了。
听了这个好消息,我们都非常高兴。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把电台电池送出大桥。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让日本鬼子亲自把电台电池送过大桥北1.5公里路外,再由我们自己人接回去。
起初,万会长觉得我们这个打算简直是异想天开,但仔细一考虑也觉得合情合理。因为鬼子艇长卖电台电池本身是违犯军队纪律的,他也怕出事。果然,万会长回去与鬼子艇长一商量,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们赶紧通知家里,让派一个排,化装成伪军,将电池接回去。就这样,7箱电台电池顺利地送到了旅司令部,我们也平安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