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期●缅怀篇●

在党的指引下成长

——纪念我的母亲、新四军老战士廖佩良

作者:程超


今年8月是我母亲廖佩良诞辰100周年。翻开抽屉里一份尘封已久的简历表,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是她老人家在1956年填写的由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印制的干部自传簿,记录着她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新中国成立以来各时期的简历。本文根据这份简历整理而成,以致敬逝去的母亲。

廖佩良,1924年8月出生在江苏省灌南县廖沟镇,后全家搬迁到汤沟镇做生意。因一场大火把家里经营的杂货铺烧得精光,全家只能靠种田勉强维持生活。当地汤姓族人势力强大,常欺负外来人,到了外祖父这代,家里仅有的一块地被他们强行霸占一大半;外祖父与其论理又被大骂一顿,受尽欺压,不敢声张,直到土改运动时,才把属于自己的那块地要了回来。

母亲10岁那年,外祖母病故;15岁那年,外祖父也病故。她跟着哥嫂生活。后来,共产党人来到灌南县一带开展活动,汤沟镇活跃着一支抗日队伍,是当地早期革命者汤曙红组织起来的,专打鬼子除汉奸。那时候部队中很少有女同志,因为受封建思想影响,女人不愿参军。

在一位已参加革命队伍的汤姓女邻居宣讲下,母亲知道了共产党的部队打鬼子除汉奸,是穷人的队伍,于是冲破封建思想阻力,在1941年7月参加了新四军滨海大队(后为淮海军分区一支队二团)。我父亲程亚西曾回忆,母亲刚到部队时,部队看她年纪小,不同意她参军。滨海大队副大队长孙良浩说他知道我母亲家的情况,部队才批准母亲入伍。母亲开始在滨海大队做政治宣传员,不久被分配到卫生所当卫生员。  

由于工作认真、踏实肯干,同年9月,她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地点是钱圩,介绍人是田某(女)和卢某某(女)。卫生所指导员吴芳诚带她参加党小组会,并找她谈话。因后来两位入党介绍人先后被俘、投敌“自首”,“文革”期间,在一机部上海电缆研究所第四研究室任党支部书记的母亲,被造反派说成是“假党员”,要她交代历史问题。

母亲说,她参加革命是受到党的教育,认识到共产党是穷人的党,思想觉悟提高,才积极要求入党,并经组织考验发展,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外调人员去找孙良浩(当时他已经“靠边站”了),孙良浩听说母亲的情况后,拍着桌子,气愤地指着他们说:“廖佩良同志是共产党员,那还会是假的吗?我们在一个党小组开会,她在战争年代不怕苦累,对党忠心耿耿,你们凭什么说她是假党员?我以党性保证廖佩良是共产党员!”母亲的党籍才得以恢复。

1942年冬,日寇对新四军滨海大队所在地进行大规模“扫荡”,部队决定把所有女兵全部转移到地方“打埋伏”。母亲和吴芳诚一起被介绍到吴集区,在藕池乡担任党支部组织委员,参加锄奸队,和男同志们一起打游击,并对老百姓做宣传工作。

1943年,母亲回家过年。农历正月初八那晚,汤沟乡突然被鬼子包围。刺耳的枪声打破黎明前的宁静,惊醒了熟睡的人们。日本鬼子突然包围了整个村庄,母亲听到枪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突围,但看四周全是端枪的鬼子和伪军,想走是走不了的;混在老百姓中找机会突围也不行。因部队下来的女同志都剪齐耳短发,平时用假辫子盘着假发鬏,鬼子就挨个揪女人发鬏,发现是剪短发的就抓起来。

鬼子端着枪,径直朝大院走来。因卧室是鬼子搜查的重点,母亲就跑到杂物间躲藏,但杂物间很小,无处藏身。鬼子端着枪,搜完卧室,又朝杂物间走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只见虚掩的木门被推开,鬼子探进脑袋,往左边张望了一下。母亲紧贴站在门边,跟鬼子近在咫尺,大气不敢喘一口。说来也巧,这时外边传来一阵枪声,鬼子匆匆离去。如果鬼子再往右边张望一下,就会发现站在门边的母亲。母亲抓住空隙,赶紧翻过土墙,奔到玉米地里躲起来,等到天黑才返回区政府。那晚鬼子突袭村庄是有叛徒告密。在突围中,有位女同志被俘,惨遭鬼子杀害。

1943年5月,母亲在藕池乡支委工作,在中队长辛国光带领下,开展地下组织工作。同年8月,她调任灌云县六区区妇联委员,具体负责梁濛乡支委工作。这个区是新开辟的,那时中心工作是组织农会、佃农与雇工向地主减租增资,群众工作比较难做,农民不敢向地主提出减租增资。母亲她们去后,亲手分粮食给佃农、雇工。有的农民怕地主秋后算帐,夜里把分到手的粮食又偷偷扛回到地主家。母亲她们就耐心细致地做这些农民的工作。

1944年2月,母亲调灌云县四区妇联,具体是做南坂乡妇女工作,同事有胡立珍(解放后任淮阴地委妇联主任)。1945年2月,母亲调曙红区担任区妇联主任,在县委党校整风学习,两个月后回区委妇联工作。1946年,母亲担任曙红区妇救会会长,春季参加锄奸,夏季参加土改。

1947年初,国民党军队进攻苏北根据地。为了避开敌军锋芒、保存我军实力,上级决定北撤,就组织区乡妇联干部,带领有小孩的女同志和负伤的男同志,跟着灌云县六分区二大队一起向北撤退。1月的苏北正是寒冬,部队越向北走越冷。母亲身穿灰布棉军装,头戴军帽,顶着凌厉的寒风,踩着残雪,一路风餐露宿,仍迈着坚定的脚步、带着不到两岁的儿子紧跟队伍。白天,她组织妇女行军,晚上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在艰苦环境下,靠着顽强的意志,先到山东威海,最后到了大连。母亲被分配在辽宁省纺织厂担任组织干事,1948年回到华中。

1949年春,母亲在淮阴地委党校学习;1951年1月调吴集区担任区妇联主任;1954年8月调华东大区财委二办,同年被分配到公路运输部上海第三勘察设计院肃反办公室工作;1972年在上海机电产品设计院技术研究室任党支部书记;1983年离休。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革命的一生。无论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建设社会主义时期,她都带病坚持工作,终因积劳成疾,过早离开我们。回忆过往,母亲慈祥的笑容历历在目,亲切的话语仍在耳旁。她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