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期●散文●

皖南乡亲

作者:周海飞



     7月,皖南崇山峻岭间的映山红开得婀娜多姿、妩媚动人。我们一行应解放军政治学院军史编写组邀请,在泾县云岭山下的罗里村新四军军部旧址展览馆参观访问,追寻当年父辈流血牺牲、英勇奋战的一段艰辛足迹。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鲜血染红我们的姓名,孤军奋斗罗霄山上,继承先烈的殊勋……”1941年的1月1日清早,罗里村寒风阴森烟雨氤氲,激情满怀的九千新四军将士在村口老槐树下整装集合,高唱着雄壮的新四军军歌,挥泪告别相守了三年的皖南乡亲,坚定从容地冒雨开赴华东抗日前线。令人扼腕痛惜的是,遵命北上的新四军将士,遭到八万国民党军伏击,七千将士被俘、战死。皖南的树丛、溪流、山野洒满了出征将士的热血。

岁月蹉跎,80多年过去,沐浴着和平阳光的人们,还记得那起震惊中外的事变中,穿着灰布军装、浴血奋战的新四军将士吗?站在邓小平题写的 “皖南事变死难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前,我含泪默哀。

一位坐在石凳上的老阿婆用浓重的乡音与我攀谈。当年,刚懂事的她清楚地记得,云岭山脚下的家家户户都住着待命出征的新四军,她们家也住着一个警卫班。叶挺军长、项英副军长不时跑来小坐,看望她年迈的父母。“叶军长高个子,说话声音大。项副军长湖南人,对人很客气,袖子一撸,就帮我们推磨。都是些好人呀!为国为民的仁义之师,老百姓都记得他们呐。”

在村口的新四军军部大礼堂旧址陈家祠堂前,另一位上山砍柴的阿爹也与我侃谈:“那时,新四军作战物资奇缺,乡村开明绅士慷慨出钱出物,穷乡亲则出人出力,军民同建简易被服厂、军工厂,生产了许多被服、弹药,不断送往抗日前线。”年近九旬的阿爹边比划边说。

在军械修理所旧址关帝庙前,一个路过的中年老乡听说我们是从苏州来走访寻根的,也主动与我们攀谈。他告诉我们,他的伯父也是一位新四军战士,可惜牺牲在突围战斗中。他还告诉我这么个故事:“前几年,有个南京来的老大姐,替已故老父亲寻找曾经舍身救命的当地老乡。没姓没名的,到哪儿去找?大姐抹着眼泪失声痛哭,久久不肯离去,说找不到救命恩人,父亲死不瞑目啊!大姐最后给展览馆捐了三万元,请工作人员用来编写当年新四军将士和皖南乡亲鱼水情深的动人故事。”

老乡说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军队满山遍野搜捕新四军残剩人员,乡亲们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收留掩护和挽救。新中国成立后许多新四军后人都来皖南寻亲认亲,一时传为佳话。

老乡还说,前些年,一部反映新四军将士突围战斗的八集连续剧《皖南风云》在当地开拍,场地选在九华山前的山沟里:一队伤痕累累的新四军将士,刚刚突出国民党军队的重围,又遭到日军的疯狂追杀,将士们前仆后继,英勇牺牲。惨烈的场面弥漫着硝烟,围观的老乡流泪了,剧组的演员流泪了,摄像师也流泪了,四周一片哭声,戏演不下去了,导演只得暂停拍摄。

“后来每年征兵,不用动员,村里小青年全都呼呼啦啦争先报名。”

“是吗,为什么呢?”我想问得再深些。

“解放军就是当年的新四军,现在保家卫国,我们不去,谁去!”老乡有些激动地说:“前些年,大孙子在深圳打工,我让他回来应征入伍,如今已当上干部,扎根军营了呀!”

我赶紧上前紧紧握着老乡的手:“您说得真好,我们都是英勇的铁军后来人,革命火种永远不会熄灭的。”

走出新四军军部旧址纪念馆,沿着山道,我们攀上高耸的云岭主峰。午后的斜阳照亮了四周大小山头,这绵延几十里的千山万壑悬崖峭壁,正是当年新四军将士抛洒热血的战场。如今,这里到处怒放着一丛丛、一簇簇滴翠烂熳的映山红。

那几天,在这片洒满新四军将士鲜血的热土上,我们马不停蹄,从泾县到南陵、从铜陵到繁昌,边走边看、边问边记,催人泪下的“军爱民、民拥军”、“军民一家亲”的故事听到了很多很多。

军队打胜仗,人民是靠山,战争年代是这样,和平年代也是这样,有了人民群众的理解、支持,我们的事业就一定能无往而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