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2月12日,我所在的新四军一师五十四团接到挺进江都的紧急命令。从我们当时的驻地淮安到江都,其直线路程大约上百公里,行军时为了隐蔽、安全,必须绕道偏僻的小路走,这样距离大大增加,但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却有明确限定。
我们仔细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平时的行军速度,是断然完不成任务的,必须急行军。
于是,一声令下——轻装上阵!所有战士都把除了武器、弹药、粮食之外的一切物品,全部丢弃。连我们穿在身上的棉袄、棉裤以及晚上御寒用的棉被中的棉花,也全被掏得一干二净。
2 月份还是冬季,北风像尖刀一样吹刮着我们的脸颊。当一路奔跑的时候,倒还不觉得太冷,可一旦停下来就冷得浑身颤抖,四肢抽筋。我们经受了严峻考验,终于完成了急行军任务,在规定时间之前,部队全部安全到达江都。
那天,召开了全团大会,廖昌金团长在会上表扬了大家,说 :“你们是好样的!不愧是五十四团的战士!钢铁的团队,就有钢铁的战士;钢铁的战士,就应有钢铁的意志和钢铁的纪律!”
廖团长转过话题接着说:“现在,我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要渡过一条河,一条特别大的河!”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河叫什么名字,都在心里琢磨着,以为是江都城里或在附近的一条什么河。可谁也没有想到,团长指的竟然是长江。部队在2月24日到达江边。大家举目四望,只见汹涌的江水奔腾咆哮,发出阵阵“哗、哗”的响声,一个浪接着一个浪冲到岸边,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在新四军的队伍里,虽然大部分战士都懂一点儿水性,因为武装泅渡本来就是平时训练的内容之一,但要渡过这么宽阔的长江,而且是在寒冬时节,还要带着枪支弹药,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团领导要大家发动当地群众支援我军渡江。一听说是打日本鬼子,老百姓从心底里拥护,那些住在沿江的渔民们,纷纷主动把船借了出来。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征集到50多艘渔船和一大群自愿前来掌舵的船老大。
当天晚上,我们找到了一处比较安全、也容易登船的浅滩。隔江远望,在江水中间有一个小岛,形状仿佛是一只趴着的乌龟,被叫做“乌龟山”。天黑以后,我们全团战士先后分乘 50多艘小船,缓缓地从“乌龟山”北侧离岸。
那天晚上的风好大好大,幸运的是吹着顺风,加上船老大们掌握风帆技巧娴熟,小船在江水里几乎跑得像飞艇一样奇快。“到了,到了”有人在轻轻地喊。南岸的景物已历历在目,可小船却因周边乱石嶙峋而无法靠上去。
怎么办?跳水登岸!一声命令,战士们顾不得冰凉彻骨的江水,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快步攀援上了对岸。
2月25日清晨,全团1600余人安全抵达江南。我们又肩扛武器,继续朝着目的地——莫干山、天目山进军。
一路上我们穿铁路,爬陡坡,涉小河,过从林,竟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阻拦。2月26日,当大部队到达江苏溧阳张渚地界时,传来发现敌情的报告。上级随即下令停止前进。不一会,哨兵传来了更确切的消息,原来有一小队日本鬼子,带着“和平军”,约 200 余人,正沿着小路朝我们所在的方位走过来。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也找不到的“猎物”,居然自动送上门来了。上级的命令迅速地以口头的方式向着队伍的后方逐一传去:就地隐蔽,做好准备,迎击敌人!
不久,敌人的脚步声渐近,甚至已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看来敌人丝毫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面前有等待着他们的陷阱。
当敌人进入我们射程的时候,团长说:“别着急,等他们钻得更深一点再动手!”我们静静地目视着鬼子、“和平军”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就在这时候,团长突然一挥手,狠狠地说:“打!”顿时,四周枪声“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敌人懵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地盘里,“新四军”竟然犹如“天兵天将”一般地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鬼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后撤,谁知后路早被我们堵死,往前冲,可前面的“新四军”却越聚越多。鬼子眼看走投无路,便用枪逼着“和平军”死命抵住。岂料这些“黄皮狼”大多是“拉壮丁”给拉来的,平时不过是仗着鬼子在那里耀武扬威,一旦真要打起仗来,可就“屁滚尿流”了。
“和平军”们一个个连滚带爬,只顾四散逃命,将枪支弹药胡乱丢了一地,把鬼子气得“嗷嗷'嚎叫。鬼子们用机枪疯狂扫射,还举着军刀冲锋。这时候,我们的特色武器搬出来了,那就是“排弹”。何谓“排弹”?其实,就是手榴弹不是一个个地扔,而是一组组、一束束地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内,向着同一个目标投掷。一枚枚手榴弹不偏不倚地抛到了鬼子兵的身边,“轰隆”“轰隆”连续不断地爆炸,把那些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小鬼子,一个个送上了西天, 没被炸死的不是倒在地上呻吟,就是举着双手垂下了头。
这一仗我们大获全胜,俘虏了数以百计的“和平军”与日本鬼子。
随后,我们扛着缴获来的武器,继续向着预定的目的地——莫干山、天目山进发。
(作者简介:陈大义,1943 年在江苏高邮参加新四军,1945年3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历史年代,先后参加过80余次战役和战斗,为革命流过血、负过伤、立过功,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一名战斗指挥员。上世纪 50 年代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现为上海华联制药有限公司离休干部。)